莫无伤蹲在茶水间清理咖啡机，陈年咖啡渣在滤网上结成硬块。这是钟无艳升职后他新接的杂活，行政部美其名曰"发挥老员工余热"。窗外陆家嘴的霓虹刺进眼底，他数到第十七次咖啡机报错，终于想起这是三年前自己写的维护程序。
"师傅，试试新豆子？"钟无艳的高跟鞋声停在身后。她今天换了爱马仕丝巾，衬得无名指上的钛钢戒指愈发冷硬。莫无伤接过咖啡豆时嗅到熟悉的雪松香，和上周她在总裁办公室熏香炉用的同款。
研磨声盖过走廊的议论。"听说了吗？老莫的补偿金被审计卡了...""活该，当年他带徒弟那个狠劲..."莫无伤的手抖了抖，滚烫的咖啡液溅在钟无艳的普拉达手包上。
"没事，擦擦就好。"钟无艳抽纸巾的动作像在敲退格键。莫无伤瞥见她的日程本摊开着，今日待办第一条写着"清理旧版代码库"，括号里标注着723项目——正是他住院期间被移交的核心算法。
保洁阿姨推着液氮罐经过，罐体标签贴着"生物实验室专用"。莫无伤想起上周帮IT部修电脑时，在回收站看到的《人体温控实验数据》，文档创建者赫然是钟无艳的工号。
"星火计划要冲刺上市了。"钟无艳突然开口，搅拌棒在骨瓷杯沿敲出摩尔斯电码节奏，"王总说您要是签了竞业协议，补偿金还能再加三成。"
莫无伤擦着咖啡渍的手指顿住。消毒柜玻璃映出他发皱的衬衫，第三颗纽扣线头松脱——正是钟无艳转正那年，熬夜帮他改BUG时缝的。现在那线头摇摇欲坠，像随时要坠落的旧代码。
财务部小张抱着纸箱撞进来："钟总，这是莫工工位清出来的东西。"最上面的《颈椎病防治手册》里，夹着女儿用蜡笔画的父女编程图。钟无艳的睫毛颤了颤，端起咖啡杯的手背浮起青筋。
莫无伤在垃圾袋底摸到块硬盘。贴着"2019年度备份"的标签下，藏着女儿手写的便签："爸爸的宝贝代码"。他趁倒垃圾时躲进消防通道，用指甲刀撬开硬盘壳——里面是星火系统的早期版本，注释栏写满钟无艳三年前的困惑。
"师父还不走？"保安老张的手电筒晃过来。莫无伤把硬盘塞进外卖服，瞥见老张制服上沾着暗红污渍。上周生物实验室丢失的小白鼠，此刻正在监控室角落的笼子里抽搐。
末班地铁挤满加班族。莫无伤抱着纸箱缩在角落，手机屏幕亮起陌生邮件。附件是段手术室监控视频：他昏迷时被按着手签字的画面，右下角时间戳显示是凌晨三点——而值班护士的胸牌，分明印着钟无艳母亲的名字。
便利店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镜片。莫无伤数着最后的钢镚，听见电视新闻在播："某科技公司前员工涉嫌泄露商业机密..."画面闪过他三年前获奖时的照片，领奖台背景板写着"星火计划奠基人"。
出租屋楼下停着辆黑色奥迪。莫无伤摸到裤袋里的瑞士军刀，刀刃还留着当年帮钟无艳撬高跟鞋的划痕。车窗降下时，他看见副驾上扔着女儿最爱的草莓发夹——和钟无艳现在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聊聊您发现的温控数据？"王总的金丝眼镜泛着冷光，"或者聊聊您女儿当年的医疗事故？"后座文件夹露出半截病历，主治医师签名处盖着钟无艳父亲的私章。
夜雨突然倾盆而下。莫无伤在便利店屋檐下抖开湿透的外卖服，内袋的硬盘指示灯微弱闪烁。他想起女儿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在监护仪上画出的那个未完的循环——和钟无艳昨天演示的架构图，竟是镜面对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