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把晾衣绳压得快要断裂，莫无伤在窗台捡起片碎瓦，瓦当上的螭纹早被酸雨蚀成了麻子脸。二手市场淘来的铁皮柜开始生锈，女儿贴的防潮贴边角翻卷，露出底下"星火计划固定资产"的钢印。
巷口修鞋匠老周的电喇叭在雨幕里发蔫："补胎修伞配钥匙——"尾音拖得老长，像极了三年前服务器宕机时的警报声。莫无伤蹲在摊前修伞骨，瞥见老周的记账本压在磨刀石下，7月23日的账目被人用红笔圈成了漩涡状。
"莫师傅，您那屋的电表该换了。"抄表员的小拇指缠着胶布，和钟无艳调试设备时的习惯如出一辙。莫无伤盯着电表箱里新接的蓝线，绝缘胶布上印着星火实验室的logo，扯开胶布时带下的墙灰里混着淡蓝色结晶。
弄堂公厕的搪瓷牌掉了半边，"男"字在积水里漂成"难"字。莫无伤数着墙根青苔的霉斑，第七块砖缝里塞着团油纸，展开是女儿化疗时的缴费单存根。背面用褪色圆珠笔写着串工号，墨迹在雨天重新洇开——正是钟无艳转正那年的编号。
老张的制服晾在配电箱上滴水，第二颗纽扣的线头悬着水珠。莫无伤摸着纽扣背面的刻痕，在放大镜下显出"MWS"的微雕。巷尾突然传来摔碎玻璃瓶的脆响，穿雨衣的人影闪过拐角，运动鞋底纹与王总办公室地毯的印花完全一致。
居委会的黑板报被雨水泡胀，"消防安全"西个字成了"火安金害"。莫无伤用伞尖拨开烂纸板，露出半张泛黄的星火公司年会合影。照片里钟无艳的无名指己经戴着钛钢戒，而当时她正挽着住院的自己说"师傅要快点好起来"。
废品站的磅秤生了锈，指针卡在72.3公斤处。莫无伤在旧书堆里翻出本《黄浦区志》，夹着张2001年的医疗器械展会邀请函。邀请函背面用铅笔描着脑波监测仪的简图，笔触稚嫩得像女儿的算术作业。
"莫工也淘旧书？"废品站老板递烟的手有块烫疤，形状像极了服务器烧伤的电容，"前些天有个穿西装的，把整箱实验室记录当废纸卖。"他吐出的烟圈在雨里扭曲成螺旋状，与星火系统的logo如出一辙。
夜雨敲打铁皮棚的声音像在催债。莫无伤就着台灯检查那箱实验记录，鼠啮的缺口处露出半页用药清单。当看到"MWS-0723号实验体"的剂量标注时，台灯突然频闪，在墙上投出个蜷缩的人影——与女儿临终前的睡姿分毫不差。
早市鱼摊的冰块泛着诡异的蓝。莫无伤称了条鲫鱼，鱼鳃里卡着星火公司的电子门禁卡。摊主刮鳞的刀法让他想起钟无艳拆服务器的利落劲儿，刮鳞声与硬盘读取声在耳蜗里共振。
老吴豆浆铺的油锅腾起热气，莫无伤在油花里捞出截烧焦的数据线。铜丝缠着根长发，发梢分叉的形状与文件袋封口处那根一模一样。油渍在餐巾纸上晕开的图案，竟与脑波监测仪的波形图暗合。
巷子深处传来搬家公司的吆喝。莫无伤看着工人抬出盖白布的担架，漏出的钛钢戒在雨里泛着冷光。当白布被风掀起一角时，他看清担架上蒙着的是服务器机箱，散热孔还粘着女儿贴的卡通猫贴纸。
雨突然停了，积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霓虹。莫无伤在便利店买了包红双喜，收银机吐出的小票上印着"星火实验室器材采购清单"。他摸着烟盒底的凹凸防伪码，在放大镜下显出女儿最后的心电图波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