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把绣坊的缎面浸得发潮,莫无伤站在绷架前,指尖掠过未完工的《百子图》。第三排第七个婴孩的肚兜上,金线绣着的"0723"编号在潮湿空气里泛着冷光,针脚走势竟与产房监控里的心电图波纹暗合。
"莫老板要绣什么花样?"绣娘阿碧递来丝线匣子,檀木香气里混着消毒水味。莫无伤佯装挑选丝线,余光瞥见绷架底布夹着半张《麻醉剂配给单》——泛黄的纸页上,钟无艳的签名被朱砂染成血色。
巷尾染坊的靛蓝布匹在雨中滴色,老崔正用枣木棍搅动染缸。莫无伤借口买布料,发现缸底沉着本防水的《实验体体征记录》。当他用竹竿打捞时,布匹上突然显现淡蓝纹路——褪色的扎染图案竟是基因序列图谱。
菜市场的鱼摊换了藤编鱼篓,老吴剖鱼时溅起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画出奇怪符号。莫无伤蹲身整理篾条,发现某节藤芯里塞着支锈迹斑斑的腰椎穿刺针。针管表面的条形码在夕阳下折射,竟在潮湿墙面投出培养舱的三维投影。
废品站的板车碾过石板缝,车斗里露出半截生锈的产科器械。莫无伤用袖口擦去镊子上的霉斑,器械凹痕的排列竟与女儿手背的针孔分布一致。当他撬开器械盒暗层时,夹缝里掉出本巴掌大的《样本销毁日志》,泛潮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正是女儿病房窗台上那盆枯死前最后的绽放。
老茶馆的铜壶突然爆裂,滚水在八仙桌上漫成DNA链的纹路。莫无伤佯装擦拭水渍,指尖触到桌腿的裂缝——掏出的油纸包里裹着枚银镯,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经普洱茶汤浸润,显影出星火实验室的三级权限密码。
便利店的冰柜深夜漏电,莫无伤检修时发现压缩机外壳刻着串盲文。当他用螺丝刀刮去氧化层时,冷凝水在地面汇成胎儿心跳骤停的波形。店员递来的冰镇酸梅汤玻璃瓶结着霜花,放大镜下竟是微型产房结构图,通风管道的位置被指甲划出带血的指痕。
弄堂煤堆在暴雨中塌了半边,莫无伤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煤渣里。半截青花瓷枕的残片割破裤管,当血珠渗入釉面的冰裂纹时,斑驳的砖墙上突然显现《特殊样本处置记录》。穿胶靴的清淤工推开他,从阴沟里捞出的陶罐中泡着团发霉的纱布,布条上"0723"的蓝印正在污水里晕染。
晨光刺破雨云时,绣坊的绷架突然断裂。莫无伤踩着积水冲进里间,发现绣线匣底层铺着产房监控截图。当他用银针挑起金线时,《百子图》上所有婴孩的瞳孔突然显现星火实验室的虹膜识别码。
钟无艳的羊皮靴踏碎晨光里的丝线,伞尖挑起半幅绣品:"师傅可知这金线浸过三百个实验体的脐带血?"她的钛钢戒在晨光中绽开裂缝,靛青染料顺着伞骨滴落,将绣面上的婴孩染成诡异的灰紫色。
莫无伤在绣坊角落发现个缠丝线的竹笸箩,笸箩底结着的蛛网粘着显微胶片。当他逆光查看时,画面里钟无艳正用绣花针在实验体皮肤上刺青,针法走势与《百子图》的刺绣技法如出一辙。
染坊的老崔突然失手打翻染缸,莫无伤帮忙收拾时发现缸底刻着串二进制代码。靛蓝液体漫过青石板,在积水里拼出培养舱的监控画面。老崔擦拭额头时,袖口露出的住院手环编号正是0723。
菜市场鱼贩老吴正在修补藤篓,莫无伤帮忙劈藤时发现某节藤条异常坚硬。剖开后,中空的藤芯里塞着微型冷冻管,管身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正是女儿手术当天的暴雨夜。
废品站小伙的板车经过茶馆时,捆扎的旧戏服突然散落。莫无伤在《白蛇传》的戏服夹层里发现张基因采样记录,许仙衣襟的血渍检测显示与星火实验室的样本完全匹配。
便利店老板娘擦拭货架时碰落个积灰的绣绷。莫无伤拾起发现绢面上绣着产房平面图,逃生通道的位置用银线绣着钟无艳的指纹纹路。当他用茶水润湿绣面时,丝线突然褪色显现出培养舱的操作指南。
弄堂煤堆旁的老槐树皮剥落,莫无伤在树洞中发现捆用油布包裹的脐带标本。当他用银针挑开结扎线时,干涸的血渍突然在梅雨里复苏,顺着青石板缝流成"救救我"的字样。
晨光中的染坊飘来刺鼻气味,莫无伤掀开晾晒的布匹,发现某匹绸缎背面用隐形药水绘着《实验体生命周期表》。当他将布匹浸入靛蓝染缸时,表格里的数字0723突然渗出淡金色液体。
钟无艳转动伞柄,藏在竹骨中的投影仪在晨雾里投出无数个跳动的婴孩面孔。每个面容都在溶解重组,最终汇聚成女儿临终前的心电图:"师傅教我的苏绣技法,终究绣成了这张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