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罐在会议桌上投下细长的阴影,莫无伤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不锈钢桌面。巡视组组长老陈的茶缸冒着热气,杯壁上积着经年的茶垢,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窗外蝉鸣聒噪,程野的后背紧贴墙面,目光扫过每个参会者的脖颈——那里最容易藏微型窃听器。
“水质报告显示,铅含量超标一千二百倍。”老陈的钢笔尖戳破文件袋,“但追责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他的袖口磨得发亮,腕表却是崭新的欧米茄,秒针跳动声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刺耳。
苏瑾突然起身续茶,壶嘴倾斜的瞬间,热水在玻璃台面泼出诡异的图案——正是星海大厦地下管网的简化图。师娘的轮椅发出细微电机声,她枯瘦的手指在毯子下比划出“3”,莫无伤突然想起三天前爆破现场的异常:本该垂首倒塌的大厦,偏偏往东偏了十五度。
“东侧地下有东西。”程野在消防通道堵住莫无伤,“爆破队的老王说,林深的人提前进去过。”他的战术腰带别着从废墟捡的混凝土块,断面露出半截金属管,内壁附着黑色胶状物。
深夜的检测室里,离心机发出蜂鸣。苏瑾的瞳孔在显微镜蓝光中收缩:“是神经毒素残留,和当年师傅血液样本里的成分一致。”她调出二十年前的病历扫描件,诊断书上的“职业性重金属中毒”被红笔圈成血轮眼。
次日再会,老陈的茶缸换了位置。莫无伤将毒素报告推过去时,瞥见他无名指上的戒痕——与师娘轮椅扶手的凹痕完全吻合。程野的鞋尖突然踢到桌下异物,弯腰捡起竟是枚带编号的子弹壳,编号与三年前缅甸失踪同事的配枪一致。
“陈组长在边境干过缉毒?”莫无伤着弹壳,金属冰凉渗入骨髓。老陈的喉结滚动三次,保温杯盖“当啷”磕在桌面:“莫总,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暴雨夜,莫无伤蹲在爆破现场东侧。泥水顺着雨衣领口灌进后背,探地雷达突然尖叫,显示屏上的空洞轮廓像张扭曲的人脸。程野的工兵铲撬开混凝土板,腐臭味冲天而起——二十具裹着星海工服的骸骨呈放射状排列,最中间的骷髅手掌紧攥着铜制工牌:张卫国1999。
手机在此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加密视频:林深在狱中会见神秘人,看守的狱警袖口绣着与老陈相同的雄鹰标志。苏瑾的破解进度条卡在99%,程野突然扯断网线:“他们在反向追踪!”
殡仪馆停尸间冷气刺骨。莫无伤掀开第7号冰柜,本该存放师傅遗体的隔层里,塞满泛黄的工程验收单。师娘颤抖的指尖划过签名栏,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血沫溅在“林振东”三个字上——那是林深父亲的名字,二十年前的副市长。
“卫国是被活埋的...”师娘扯开衣领,锁骨下的植入芯片闪着红光,“他们给我装这个,就为让我闭嘴。”程野的军刀挑出芯片瞬间,整栋楼骤然停电。苏瑾的夜视镜里,三个黑影正撬开后窗。
追逐战在骨灰堂展开。莫无伤抱着铅罐撞碎玻璃展柜,骨灰飞扬中看见程野的甩棍砸出火星。师娘的轮椅突然加速撞向配电箱,电弧炸亮瞬间,莫无伤看清追杀者腕间的刺青——与老陈茶缸底的防伪码同源。
黎明前的江边,充气筏随浪起伏。铅罐沉入水底前,莫无伤用防水相机拍下每页证据。程野的伤口在咸湿空气中溃烂,却仍死死攥着从杀手身上扯下的金属牌:正面是星海旧LOGO,背面刻着“清理者0927”。
“去造船厂。”师娘突然指向江心岛,“卫国在那留了船。”
生锈的货轮舱底,二十年前的实验设备覆满海盐。莫无伤拧开锈死的保险柜,防潮箱里的录像带竟记录着更骇人的真相:林振东亲自指挥填埋毒桶,而本该退休的师傅被返聘为“技术顾问”,实为替罪羊。镜头突然晃动,拍摄者发出闷哼——正是塔吊司机王建军坠亡前最后的视角。
巡视组再次约谈时,莫无伤将复刻的U盘推过桌面。老陈的保温杯首次见底,他起身整理制服的动作带着滞涩:“莫总,市里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 但莫无伤分明看见,他抚平衣褶时,后腰枪套的皮质边缘己经磨损发白。
暴雨再临,莫无伤站在师傅坠亡的基坑前。程野将混凝土块摆成祭坛,苏瑾点燃的纸钱在风中打旋。手机突然推送特别新闻:某退休领导突发心梗去世,生前最爱佩戴雄鹰袖扣。
师娘的轮椅碾过碎砖,将一束白菊投入深坑。花瓣沾水沉底时,莫无伤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师傅正从地底伸出手,将最后一块真相的拼图摁进时代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