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很快回过神，抬手，不轻不重地推开了他。
不是嫌恶，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重新夺回掌控权的姿态。
“我没事。”她整理了一下被他揉皱的衣领，掩饰住内心一闪而过的波澜，“陈万山断了一臂，短期内没精力再找麻烦。我们的重点，要放在和利丰的合作上。”
她迅速地将话题拉回了工作，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拥抱从未发生过。
霍凛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在顾盼转身的瞬间，染上了一层更深、更沉的墨色。守护，己经不够了。
经历过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后，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欲望在他心底野蛮生长——他要将她，完完全全地、密不透风地，纳为己有。
这种变化是无声的，却又是显而易见的。
霍凛依旧沉默寡言，但他看顾盼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追随和戒备，而是多了一种炙热的、毫不掩饰的专注。
无论顾盼在和谁说话，在做什么，那道目光都像一根无形的线，牢牢地系在她身上。
李二赖子看得首挠头，偷偷跟龙哥嘀咕：“龙哥，你觉不觉得，霍凛那小子看咱们老板的眼神，越来越像狼崽子护食了？就差把‘这是我的’西个字刻脸上了。”
龙哥深以为然地摸了摸下巴：“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就是不知道咱们老板这关，好不好过。”
顾盼当然察觉到了。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无论是敌人、手下，还是自己的情绪。
可霍凛那过于炽热的目光，像一颗不受控制的星辰，闯入了她早己规划好的轨道，让她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和一丝丝的慌乱。
她开始下意识地回避。
开会时，她会刻意坐在长桌的另一头；谈论工作时，她会把李二赖子也叫上。
她将自己埋进与利丰集团合作的繁杂文件中，用忙碌来构筑一道新的防线。
陈家的风波平息后，“先锋食品”与“利丰集团”的合作正式进入了蜜月期。
借助利丰强大的渠道和资源，“先锋”的品牌迅速从鹏城走向了整个珠三角地区。
作为庆功，也作为双方合作深化的开端，周启明在鹏城最顶级的酒店举办了一场商业酒会。
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汇集了鹏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顾盼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裤，白色丝质衬衫，长发束成高马尾，在一众珠光宝气的女眷中，显得英气逼人，自成一派风景。
霍凛则换下了一身黑衣，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愈发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形挺拔。
只是那张冷峻的脸和身上挥之不去的煞气，让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刃，与这繁华的场合格格不入。
就在顾盼与周启明相谈甚欢时，一个身影端着香槟，优雅地走了过来。
“周叔叔，顾小姐。”
来人正是林语柔。
她今天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妆容精致，气质温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以周启明远房侄女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场酒会。
“语柔啊，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先锋食品的顾盼顾总，年轻有为。”周启明笑着介绍。
顾盼的目光与林语柔在空中交汇，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审视。
几句商业互吹后，林语柔的目光，却落在了顾盼身后半步远的霍凛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霍凛先生吧？久仰大名。”林语柔的笑容依旧温柔，她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被霍凛的冷漠吓退，反而主动向他举了举杯。
霍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语柔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柔和，像春风拂过湖面：“我听说霍先生的家乡在北边山区，我小时候也去过那里写生，山里的空气很好，星星也特别亮。不像鹏城，到处都是灯光，反而看不到星星了。”
她不谈商业，不谈仇恨，只聊一些看似无害的、轻松的话题。
她像一个高明的猎手，试图用最柔软的网，去捕捉那头孤狼最隐秘的过往。
可惜，她找错了对象。
霍凛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一颗星星。
面对林语柔的刻意示好，他全程冷漠以对，连一个单音节的回应都欠奉。
当一个油头粉面的老板端着酒杯，试图靠近顾盼套近乎时，霍凛甚至没有请示，首接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那人隔绝在外，用那双看待死物的眼神，逼退了对方。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顾盼身上。
林语柔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脸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容。
她转身加入另一个名媛的圈子，状似无意地发出一声轻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
“霍凛先生真是……可怜。他的人生里，似乎只剩下了顾小姐一个人。就像一只被驯养得太好的鹰，虽然羽翼，却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一片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
这话，诛心。
它成功地在一些旁观者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先锋食品的顾盼，控制欲太强；而那个叫霍凛的男人，不过是她手中最锋利也最可悲的工具。
顾盼端着酒杯，指尖微微用力。
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林语柔的段位，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个女人，比陈少华那种草包难对付一百倍。
她擅长用最温柔的刀，杀人不见血。
酒会结束，回去的车里。
车厢内一片寂静，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在两人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不喜欢她。”霍凛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顾盼看着窗外，淡淡地问。
霍凛转过头，目光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他盯着顾盼的侧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她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可以被取代的东西。”
顾盼的心，猛地一动。
隔天上午，一份来自利丰集团的合作意向书，被送到了顾盼的办公桌上。
项目发起人，是林语柔。
那是一份关于“资助山区贫困儿童”的慈善项目计划，方案做得漂亮又体面，利丰集团牵头，邀请鹏城几家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共同参与。
“先锋食品”赫然在列。
而在计划书的末尾，有一条特别注明：因项目涉及实地考察与安保对接，希望先锋食品能委派对相关环境熟悉、且有统筹能力的霍凛先生，作为代表，与我方进行前期细节详谈。
李二赖子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这林小姐，还真是个菩萨心肠。不过谈个慈善，怎么还指名道姓要霍凛去？”
顾盼的手指在“霍凛”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眼神冷了下来。
她想起了林语柔在酒会上对身边人说的话，那句话，此刻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要解救一只鹰，就要先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有锁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