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苏锦的担忧与周良的承诺
夜色如墨，书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屋内的烛火依旧明亮。周良坐在案前，手中握着江南商会代表送来的信笺，眼神复杂。苏锦站在他身后，望着那道略显疲惫却仍带着几分兴奋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这些日子，《石头记》的成功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他们卷入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世界。昔日冷清的良锦书屋如今门庭若市，各地的商贾、官员、文人纷纷前来拜访，或求购版权，或意图合作，甚至有人暗示可借此书攀上朝廷高官，名利双收。
周良的笑容多了起来，言谈之间也多了一份意气风发。他开始频繁地与那些来访者周旋，谈论价格、条件、未来的计划，仿佛己经习惯了这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
苏锦看在眼里，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她知道，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它的代价。
“你今天又和赵家的人谈了很久。”她在夜里替他整理衣襟时，轻声开口。
周良微微一笑，“他们在江南有几家大书坊，若能合作，确实能让《石头记》传得更远。”
“你想过没有，一旦交出版权，这本书就不再属于我们了。”苏锦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
周良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哪会呢？我只是试探他们的诚意罢了。”
苏锦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为他系好腰带。她的动作温柔而熟练，一如他们初到这座小镇时的模样。那时的周良，还在为一本旧书的价格斤斤计较，为了几枚铜钱低声下气地讨价还价。
如今的他，己经可以在灯下与富商谈笑风生，甚至让府尹派来的幕僚无功而返。
夜深了，书屋终于安静下来。周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苏锦轻轻为他盖上一件披风，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伸手拉住。
“你不高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却又透出一丝察觉。
苏锦摇头，“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忘了我们最初为什么开这家书屋。”
周良沉默片刻，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他看着苏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记得。”他说，“是为了安身立命，也是为了在这乱世中守住一份清净。”
“可是现在，你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热闹了。”苏锦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怕有一天，我们会失去现在的这份安稳。”
周良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星辰点点，微风吹动窗纸，发出轻微的响动。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
他忽然想起当初改编《石头记》的日子。那时的他，每天伏案写作到深夜，苏锦就在一旁默默陪伴，递茶、添灯油、整理稿纸。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次瓶颈，也曾因一句对白争论不休，但最终，他们都坚持了下来。
那时候的快乐，是纯粹的。
而现在，他的心里装满了太多别的东西——名望、财富、权力的诱惑。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真诚，“我确实有些飘了。”
苏锦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承认。
“我不是不想要成功。”周良继续说道，“但我不能让成功变成负担。我们一路走到今天，靠的是彼此的信任和坚守。如果连这一点都丢了，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继续走下去？”
苏锦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欣慰。
“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盯着《石头记》，但他们盯上的不是书本身，而是它背后的影响力。”周良缓缓说道，“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也不想让这本书沦为权贵争斗的工具。”
他握住苏锦的手，语气坚定：“我答应你，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忘记我们的初心。良锦书屋不只是一个生意，它是我们的家，是我们共同的心血。”
苏锦轻轻点头，眼角泛起泪光。
这一夜，两人并肩坐在书屋之中，守着那一盏孤灯，回忆着过往的点滴。外面的世界喧嚣不断，但他们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宁静。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书屋，照在满架书籍之上，泛起一层柔和的金光。周良早早起身，亲自打开店门，迎接第一位顾客。
他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急于与访客谈条件，而是耐心倾听每一个读者的意见。有人称赞书中人物刻画细腻，有人感慨大观园的繁华似梦，还有人问他是否会有续作。
周良一一回应，笑容温和，眼神清澈。
午后，又有几位来自京城的文人登门拜访，言语间透露出对朝廷的敬仰，试图劝说周良将《石头记》献给皇帝御览。
“此书若能入宫，必成一代佳话。”其中一人拱手道，“周博士也可因此青史留名。”
周良笑着摆手，“书能流传，便己足矣。至于名利，非我所求。”
那人听后略显失望，却也不再多言。
待客人离去后，苏锦走过来，轻声道：“你今天说得很好。”
周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释然，“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相信。”
傍晚时分，周良独自坐在后院的小亭中，翻阅着自己写下的笔记。那些曾经让他夜不能寐的文字，如今静静地躺在纸上，仿佛见证着他一路走来的蜕变。
苏锦端来一碗热汤，在他身旁坐下。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也许我们该写点别的。”周良合上笔记本，目光悠远，“《石头记》只是一个开始。我想写一部真正属于大周的故事，讲述这片土地上的悲欢离合，而不是借用前世的框架。”
苏锦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意，“你想通了。”
周良点头，“是啊，与其借古讽今，不如首面当下。”
他转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接下来，我要写一本全新的小说，主角不是贵族公子，也不是千金小姐，而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从乡野走向朝堂，经历风雨，最终找到自己的归宿。”
苏锦静静听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笔？”
周良笑了笑，“等我把账目理完，明天就开始。”
就在这时，书屋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苏锦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身穿粗布衣裳，神情焦急。
“请问……这里是良锦书屋吗？”
周良站起身，迎上前去。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青年喘着气，递上一封信，“小人是城南王家的仆役，我家老爷让我送来这封信，说是关于《石头记》的事……非常重要！”
周良接过信，眉头微皱。
苏锦站在他身旁，轻声道：“又要开始了。”
周良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神色平静。
“没关系。”他说，“只要我们还记得彼此，就不怕任何风浪。”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夕阳正缓缓落下，天边染上一片绚烂的霞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