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塑胶跑道被正午阳光烤得发烫,杜幼薇弯腰去捡滚落的羽毛球时,脚踝突然传来锐痛。她还未反应,洛辰己像阵风般冲过来,单膝跪地托起她的脚踝——白色运动袜上迅速渗出的淤青,让他瞳孔骤然收紧。
“别动。”他声音里没了平日的戏谑,解下校服外套裹住她的腿,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周围同学的惊呼声中,他抱着杜幼薇大步走向医务室,额角汗珠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鼻尖发酸。薛冰凝攥着羽毛球拍站在人群后,看着洛辰抱她时小心翼翼的姿态,喉间像卡了片柠檬。
医务室里,校医涂药酒的棉签刚碰到伤口,杜幼薇就疼得瑟缩。洛辰立刻按住她的肩,把自己的手臂递过去:“咬着。”她犹豫着摇头,却见他突然俯身,用指腹轻轻吹开她额前的碎发:“忍忍,很快好。”薛冰凝躲在门后,看着他替杜幼薇绑护踝时,指腹擦过她脚背的动作,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此后一周,洛辰成了杜幼薇的专属“拐杖”。清晨总能看见他背着双份早餐等在她楼下,搪瓷杯里的热豆浆还冒着热气;放学时他蹲在教室门口,让她趴在背上穿过整条走廊,书包带勒得他肩胛骨凸起,却还笑着跟她讲冷笑话。某次杜幼薇伏在他背上,无意间瞥见楼梯拐角处,薛冰凝的身影像片被风吹皱的纸。
周末洛辰抱来画板陪她在阳台写生,阳光透过葡萄架在他发梢镀上金边。他握着她的手教握笔,突然指着远处的紫藤花:“你看,像不像你上次扎的头绳?”杜幼薇笑着点头,没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淤青——那是前日背她下楼梯时,为了护她自己撞到的栏杆。
这日傍晚,洛辰扶着杜幼薇在花园散步,她忽然瞥见假山后闪过的白色裙角。走近时,只见薛冰凝蹲在满地落英里,肩膀剧烈颤抖。她脚边散落着几张画纸,上面全是洛辰的侧脸,最新的一张上,他正背着杜幼薇穿过洒满夕阳的走廊,铅笔线条被水痕晕得模糊。
“薛冰凝?”杜幼薇轻声唤她。女孩猛地抬头,脸上的泪痕在暮色里泛着光。洛辰下意识将杜幼薇护在身后,却见薛冰凝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呜咽:“他以前……会帮我捡掉在地上的画笔。”她抓起画纸揉成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我现在才知道,他弯腰的样子,原来可以那么温柔。”
晚风吹过,薛冰凝的哭声被揉碎在紫藤花的香气里。洛辰低头看了看杜幼薇腕上他送的红绳,又望向远处渐渐模糊的背影,终是没再说话。暮色中,他替杜幼薇拢了拢披肩,指尖触到她发间沾染的花瓣,忽然觉得,有些风景注定只能路过,而有些温暖,值得用整个青春去守护。
暮春的晚风卷着药草香掠过演武场,洛辰正替杜幼薇调试木剑长度,忽然听见廊下传来清脆的笑声。师娘玉倾城斜倚在朱红廊柱旁,手中茶盏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她眉间的朱砂痣:“辰儿,听说你近日得了个会画小猫的小友?”
洛辰握剑的手一抖,杜幼薇耳尖瞬间染红。玉倾城轻摇团扇走近,指尖点了点洛辰的额头:“明日休沐,带那女娃娃来家里用茶。你师父新得的蒙顶甘露,正好给小姑娘解解乏。”她语气温和,眼角却瞥见不远处练剑的薛冰凝,手中青竹剑“哐当”一声劈断了石桌上的茶盏。
次日清晨,洛辰牵着杜幼薇踏入师门小院时,正看见薛冰凝蹲在鱼池边喂锦鲤。她穿了件水绿色襦裙,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始终没回头。玉倾城系着靛蓝围裙从厨房出来,顺手将一碟桂花糕塞给杜幼薇:“快坐,你师父在书房临帖呢。”
洛辰刚想跟进去,玉倾城却拉住他:“你留下,帮我摘些薄荷。”廊下竹影斑驳,玉倾城掐下几片薄荷叶,忽然轻叹:“你这孩子,眼里只装得下糖罐子,却看不见旁人掉在地上的蜜饯。”她指了指仍在喂鱼的薛冰凝,“方才她替你擦剑,把手指都磨破了。”
洛辰一愣,正想开口,玉倾城己提高声音:“洛辰!你可知错?”这声厉喝惊得杜幼薇从书房探出头,连鱼池边的薛冰凝也顿住了动作。玉倾城走到洛辰面前,指尖戳着他的胸口:“小小年纪不专心练剑,整日围着姑娘家转,像什么样子!”
杜幼薇急忙跑出来想求情,却被玉倾城按住肩膀。只见师娘转身从屋里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来竟是薛冰凝去年画的《寒江独钓图》:“你看这留白,这笔锋,比你那鬼画符强百倍!你不好好跟人家学画,倒先学会了讨姑娘欢心?”她故意把画轴往薛冰凝那边递了递,“冰凝啊,你这师兄顽劣,你替师娘说说他。”
薛冰凝握着鱼食的手微微发颤,抬眼时正看见玉倾城冲她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暖意像突然化开的春雪,让她憋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决堤。泪珠砸在青石砖上,惊散了池中的锦鲤:“师娘……我……”
玉倾城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她替薛冰凝拭去眼泪,声音放得极柔,“你看这池子里的月亮,捞不起的时候虽难过,可抬眼看,它总在天上亮着。”她指了指正在厨房笨手笨脚洗水果的洛辰,“有些人啊,注定是别人的糖罐子,可你手里的画笔,也能画出自己的月光。”
晚风吹过,薛冰凝看着玉倾城鬓边的银箔花钿在暮色中闪烁,忽然想起方才师娘塞给她的那块桂花糕,里面藏着她最喜欢的松子仁。远处洛辰正端着果盘出来,杜幼薇伸手替他擦去鼻尖的水珠,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被夕阳拉得老长。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轴,忽然轻声说:“师娘,其实我画的《寒江独钓图》,江面上本该有两只飞鸟的。”玉倾城替她理了理乱发,笑道:“那就再补两只,让它们往有光的地方飞。”
暮色渐浓,小院里传来师父爽朗的笑声。薛冰凝抱着画轴走向自己的厢房,路过廊下时,看见洛辰正把一块切好的蜜瓜递给杜幼薇。她没有停留,只是加快了脚步,裙角扫过廊下的薄荷丛,散发出清冽的香气。窗棂外,一弯新月正悄悄爬上檐角,像极了她画纸上那些终于被补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