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聿让阿霖带宋鱼去了书房,自己则去了茶室。
桌案上,鎏金的博山炉燃的正盛,余雾丝缕,缠绕着静谧的温阳。
正所谓:上镂秦王子,驾鹤乘紫烟。
然后旁边放了一罐捏瘪的红牛。
程澎川靠坐在丽明式的圈椅里,漫不经心的启唇:“黄珏的底早就查清楚了,他就是唐砚的岳父派来的,我请问,兰州拉面的指认有什么意义。”
霍斯聿不予理会,走到一旁。
镂空雕艺的高凳,摆放着一个宽颈铜罐,中间插着一株精剪山桃。
程澎川习惯了他的突然哑巴,起身问:“黄珏杀不杀?”
霍斯聿拿起剪刀。
‘咔嚓!’
整株山桃被毁掉。
显而易见。
杀。
程澎川眯起眼睛。
无语至极。
“你没长嘴啊?要杀你就说杀,你总跟我整暗喻干啥,好好的花枝子就这么剪了,真不是我说你,霍斯聿,你不装逼能死啊?”
霍斯聿纹丝不动。
几秒后。
“你可以选择不揭穿,这样既显得我有腔调,又显得你很聪明。”
程澎川:“……”
还他妈的挺有道理。
眼见霍斯聿抬脚往外走。
“都折腾两天了。”程澎川嗤声叫住他,“霍斯聿,你想要宋鱼,首截了当的把她扣在庄园里不就得了,何必弄这些死出,恶心死了。”
霍斯聿:“我不想吓到她。”
“你哪儿来的心慈手软。”
“爱是克制。”
“……”
这一句名言把程澎川雷的外焦里嫩。
“哈哈哈我可去你妈的吧!”
他笑的字正腔圆,语气中的蔑然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霍斯聿,先不说你那个是爱还是变态,我就问你,你克制什么了?”
霍斯聿看向他。
“说真的。”程澎川一针见血,“一看到宋鱼,你那股浪劲儿都能掀翻一艘航母了。”
-
书房里,宋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终于等到霍斯聿回来,她很乖觉的叫了一声霍先生。
男人递来一方手帕。
宋鱼茫然接过。
霍斯聿见她不动,笑了笑,左手拿回帕子,右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倾身靠近的同时,很体贴的帮她擦着刚才磕到的额头。
冰凉的手指隔着冲锋衣的料子。
轻捏着。
时上时下,时紧时松。
宋鱼人麻了。
她拨开他的手,往后退:“霍先生,我没事,既然您交给我的任务己经完成了,我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12区呢。”
回去啊。
就这么想回去。
霍斯聿的眼底漾出些许暗色,没接茬。
这份沉默把宋鱼的心吊的高高的。
该不会……不想让自己走吧。
“没问题。”好在霍斯聿不曾为难,“今天辛苦你了,等阿霖回来,我让他开车送你回去。”
比预想的顺利,宋鱼如释重负,只是霍斯聿没坐,她也只能站着。
等了几分钟,管家来传话,说阿霖在忙,一时抽不开身。
霍斯聿:“小兰州,时间还早,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宋鱼没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
-
管家走后,宋鱼仍旧和他待在这里,转过头,霍斯聿正背对着她在窗前抽烟,那团轻薄的烟气缭绕在他的腰身,如盘山云雾。
这小腰儿。
可真够细的。
但宋鱼没心思欣赏,她有些腿酸。
真服了。
大哥你说一句‘坐吧’能死啊。
反正你不坐。
她在原地轻轻活动着双腿,忽听霍斯聿问:“小兰州,我记得,你说自己有说谎癖是吗?”
“……是。”甚至这句都是谎言。
“怎么造成的?”
“我从小在街头长大,养成的坏习惯。”
“这样啊。”霍斯聿灭掉烟头,带着笑意转身,“看来阿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你先坐,我挑几本书给你看,打发一下时间。”
宋鱼如蒙大赦,拉开椅子坐下。
爽了。
不多时,霍斯聿在她面前放了几本书。
宋鱼拿起。
《真相与谎言》
“!”
她像是被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砸中头顶。
巧合。
拿起第二本。
《口是心非》的代价。
“?”
就是巧合。
第三本。
《谎话连篇》
“……”
针对性好像有点儿强,宋鱼实在是看不下去,讪讪的抬头:“霍先生,这些书好像都太深奥了,我文化水平不高,您能给我换几本吗?”
“文化水平不高?”
“啊。”宋鱼说,“顶多是幼儿园的水平。”
幼儿园小朋友看的书,总不能这么诡异了吧。
霍斯聿欣然应允。
随后又给她拿了三本。
《儿童心理学:说谎要扼杀在摇篮里》
《父母需谨记,如何纠正自家孩子的说谎行为》
《矫正3-6岁幼童的潜意识,引导其说出正确的话》
宋鱼懵了。
这种情况再说巧合,的确太牵强,霍斯聿明显在映射自己。
但下一秒,手里又多了一本书。
《一切都是多虑了》
“……”
像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在额头吐了口痰。
百思不得其解。
这都什么啊。
“霍先生,您的藏书……还真全面啊。”
霍斯聿倒是极有耐心:“不喜欢?那我再给你找几本。”
“不是不是。”
宋鱼半举手:“我能自己来吗?”
得到准许后,她走到书架前。
但一眼望去,书名大部分都是外语。
霍斯聿轻声提醒:“小兰州,抬头,看最上面的那一层。”
宋鱼仰头,取了一本。
画册。
……也行。
她翻看了几本,皆是世界各地的旅游盛景。
文复时期的佛罗伦萨大教堂、冬日的路易斯湖,米兰的布拉雷美术宫、瑞士的阿莱奇冰川、以及天府的翡翠之眼等等。
从小生活在12区,宋鱼很快被灿烂的外界风景所吸引,整个人恨不得栽进画册里,想也不想的问道:“霍先生,这些地方您都去过吗?”
“……”
死寂。
宋鱼带着疑惑看去。
霍斯聿倚靠着桌案,环抱双臂,面色如平湖,一切都和往日无异,唯独那对眸子淡淡的,失去了这段时间面对宋鱼时的热感和温度。
稀疏平常的问题。
可素来爱和她尬聊的男人,却没有回答。
两人间罕见的冷场了。
宋鱼有些讪。
霍斯聿提起唇角,先垂睫,复又掀眼,那抹柔情才重新浮现。
“小兰州,还是看点儿别的吧。”
见他走过来,宋鱼连忙让开身位。
谁知霍斯聿近前,伸手刚要取书,身型突然一晃,很不舒服似的趔趄了两步,眉头蹙起,扭头只说了一句小兰州,就往她怀里栽!
“霍先生?”
宋鱼条件反射的接住他。
霍斯聿的两条手臂顺势缠住她的腰,倾身紧贴,失去了意识。
他虽然看着清瘦,可衣服下的肌肉却很紧实,个子又高,宋鱼被重量压得蹭墙坐下,怔了怔,低头看着臂弯里的人。
那张绝伦的脸贴在掌心,皮肤触感出奇的好。
但这可不是揩油的好时候。
她着急的扬声:“来人啊!快来人!出大事了!”
剧烈的跑步声由远及近,程澎川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
然后就看到宋鱼怀里,几乎可以用‘柔弱不能自理’来形容的霍斯聿。
“……”
操啊,这又是来哪一出啊。
“霍先生晕倒了!”
比起无所适从的宋鱼,程澎川淡定的有些可怕。
“没事,你扔那就行。”
宋鱼傻眼:“扔这儿?”
程澎川把霍斯聿说的像是擤过鼻涕的纸。
“嗯,扔这儿吧,等会儿有佣人过来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