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声和火光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重的山影里。荒凉的山坡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汗味和恐惧残留的气息。
王丽丽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枯树,却扶了个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一只铁钳般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那手的力量极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奇异地控制着力度,没有捏痛她。触感冰冷,粗糙的掌心和指腹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磨砺着她的旧棉袄布料。
王丽丽浑身一僵,像被烙铁烫到,猛地抽回手臂,抱着破瓦罐踉跄着退开两步,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了陈小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双眼睛里,刚才面对村民时的凶戾冰寒己经褪去了大半,但残留的审视和探究依旧锐利如刀,看得她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单薄的胸膛。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混合的味道,刺激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谢…谢…”她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风吹散。她想说谢谢他刚才没让陈大壮打到自己,可话到嘴边,只剩下无措的恐惧。眼前这个男人,比那些举着火把的村民加起来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陈小二没有回应她的道谢。他收回手,眉头紧锁,肩胛骨下方传来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目光扫过王丽丽臂上的孝布,扫过她怀里那个粗陋的破瓦罐,最后落回她惊惧苍白的脸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地上:
“你,带路。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王丽丽抱着瓦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节泛着青。她看着陈小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又感受到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绑定福星,气运相连】在顽固地回响。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带路?带这个煞神去……哪里?山上的猎棚?那破地方能容下他吗?可村支书的话还在耳边,不准他进村……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头发紧。最终,在陈小二那无声的、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猛地转过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后山更高处、更荒僻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小跑起来。脚步凌乱,背影单薄得随时会被山风吹散。
陈小二忍着剧痛,沉默地跟上。每一步都牵扯着右肩撕裂般的痛楚,但他走得异常平稳,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起伏的山势、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枯木林,评估着潜在的威胁和可利用的地形。他像一头闯入陌生领地的孤狼,每一步都踩在生存的刀锋之上。
***
陈家村后山高处,一座废弃多年的猎人小屋像被遗忘的骨骸,歪斜地倚靠在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旁。木料早己被风雨侵蚀得发黑腐朽,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枯黄的野草。屋顶塌陷了小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骨架,仿佛巨兽残缺的肋骨,无言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冷风毫无阻碍地穿过西壁的破洞,发出呜呜的悲鸣,卷起地上的浮尘和枯叶碎屑。
王丽丽抱着那个破瓦罐,站在距离小屋几丈远的地方,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碎石。冷风吹得她靛蓝色的旧棉袄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瘦削的肩背线条。臂上的孝布被风扯动,像一面小小的、绝望的旗帜。
“就…就这儿了。”她的声音细弱,带着山风吹不散的怯意,不敢看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村里…不让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