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德被带走的第二天,县中医院门口贴出了一张人事变动通告。没人再提他曾经的“大医精诚”牌匾,倒是有人悄悄议论起那间办公室抽屉里的账本,仿佛它早己在那里藏了多年。
秦风照常在诊所里坐诊,只是来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有人是来看病的,也有人纯粹是听说那位前院长要来他诊所门口卖煎饼,特地跑来看看热闹。
林晓晓一边整理药材柜,一边笑着摇头:“你这是把人逼上绝路了。”
秦风正在给一位老奶奶搭脉,闻言抬眼一笑:“不是我逼的,是他自己选的路。”
“你是真不打算管他了?”
“我是个医生,不是法官。”秦风收回手,“但他得活着,才配当个笑话。”
这话传到李仁德耳朵里时,己经是几天后的事了。他坐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车斗里摆着一口铁锅、几个调料罐和一袋面粉。衣服还是那身西装,只是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他没地方可去。
医保局停了他的执业资格,家里人也不认他了。朋友散尽,昔日那些围着他说好话的人,如今连电话都不接。最后,他只能回到县城,在秦风诊所对面的空地上支起了一个小摊。
头一天,没人来买。
他在那里坐着,从早上七点坐到下午五点,只卖出两个煎饼,还是张大娘看不过去买的。
“李院长啊,您这手艺,跟当年开大会讲话一个样——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吃起来就不是味儿。”
李仁德低头看着锅里的面糊,沉默不语。
第二天,依旧冷清。
第三天,来了几个村民。
他们围在摊子边上,一边看一边笑。
“你们笑啥?”李仁德皱眉。
“我们听王小宝说的,‘秦大夫连我尿里的石头都能看见’,我们就想看看,您这煎饼能煎出啥名堂来。”
李仁德气得差点掀锅,但又忍住了。
他开始认真做煎饼,调酱、打蛋、翻面,动作利索了不少。渐渐地,味道还真不错。
第西天,有人拍照发了朋友圈。
第五天,视频上了本地热搜。
第六天,队伍排到了街角。
“网红煎饼摊!”有记者举着话筒采访,“您怎么看待这个转变?”
李仁德一脸茫然:“我……我只是想混口饭吃。”
“您以前是院长,现在却在这里卖煎饼,有没有觉得落差很大?”
他顿了顿,低声说:“医者不能救人,和街头卖饼有什么区别?”
镜头扫过他的脸,那上面不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院长,而是一个疲惫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坐在摊位后面,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问旁边帮忙的小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小工愣了一下,没说话。
李仁德苦笑:“我以前总觉得,只要站在讲台上,穿着白大褂,就是个医生。可现在才发现,真正的医生,是那些不管有没有证书,都愿意为病人拼尽全力的人。”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诊所,灯还亮着。
秦风正在给一个孩子看病,神情专注,手指轻轻搭在孩子的手腕上。
李仁德低下头,继续翻煎饼。
人群越来越多,有人特意开车几十公里赶来打卡。煎饼摊前挂着一块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秦大夫连我尿里的石头都能看见,李院长煎饼香得让人忘不了。”
这句话被网友疯传,成了新晋网络热梗。
甚至有人专门拍短视频,模仿李仁德的样子,配上搞笑音效,播放量几百万。
李仁德的摊位前,每天都有人举着手机录像,问他当年的事,他也渐渐学会了配合,偶尔还会调侃几句。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口锅擦干净,把每一张煎饼做好。”
有一次,一个游客在拍摄时不小心掉了个钥匙链在地上。那是个银色的金属片,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组织的标志。
李仁德弯腰捡起,正准备喊人,却发现那人己经走远了。
他盯着那个符号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随手把它塞进了口袋。
第二天,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来买煎饼。
“多放辣。”
李仁德熟练地刷酱,递过去。
男人接过煎饼,低声说了一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李仁德一愣:“什么?”
“那个符号。”男人咬了一口煎饼,嘴角微微扬起,“它代表的是‘青蚨’。”
李仁德脸色变了。
他想起那天在峰会上,秦风提到的那个神秘组织。
“你怎么知道?”他压低声音。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放在桌上。
“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们聊聊。”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李仁德拿起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风吹过,煎饼锅上的油星溅起几点火星。
远处,秦风诊所的门开了,林晓晓走出来,看到李仁德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张纸。
她皱了皱眉。
“他又惹什么事了?”
王小宝蹲在台阶上,一边啃着煎饼一边嘟囔:“我觉得……他可能知道了点啥。”
林晓晓回头看了眼那张纸,犹豫片刻,转身走进诊所。
“我去告诉秦风。”
而此刻,李仁德站在摊位前,望着手中的名片,眼神复杂。
他低头看了看锅里刚成型的煎饼,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锅,怕是要煎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