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顶着两个堪比国宝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飘进启明科技大楼。昨晚那顿“省一顿”的生日宴后遗症，加上被匿名群里的“心疼”表情包和那张被蹂躏的尖叫鸡动图反复鞭尸，让她感觉灵魂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她只想赶紧缩回自己的工位隔间，当一只安静的鸵鸟，最好谁也别注意到她。
然而，命运（或者说，是顾总裁那无远弗届的抠门影响力）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刚在工位上坐定，还没来得及打开那杯续命（也续尴尬）的速溶咖啡，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无比亲切又让她瞬间头皮发麻的两个字——“妈妈”。
（完了！）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瞬间席卷全身。（昨晚的事…这么快就传到老家了？！张乐！肯定又是张乐这个大喇叭！）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颤巍巍地划开接听键。
“喂，妈……”
“哎哟喂！我的宝贝乖乖！” 电话那头，林妈妈的声音洪亮得堪比高音喇叭，充满了激动和喜悦，穿透力之强让旁边工位的老黄都好奇地探过头来。“生日快乐啊！我的宝贝女儿！二十西岁啦！是大姑娘啦！”
“谢谢妈…” 林小满干巴巴地回应，心里的小人己经开始疯狂预警。
“谢啥谢！妈跟你说啊！” 林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昨晚！昨晚你爸他老战友的儿子，就是也在你们市里那个小张！他刷朋友圈看到啦！哎哟我的天！了不得！了不得啊！”
（朋友圈？！谁发的？！哪个杀千刀的！）林小满眼前一黑，感觉血压瞬间飙升。
“小张截图发给你爸了！我们看到了！哎哟喂！” 林妈妈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我的乖乖！你们公司那个大总裁！姓顾那个！亲自给你过生日啊！还来了那么——多——人！我的老天爷，乌泱泱的，坐满了大饭店！十桌都不止吧？小张说照片里都挤不下啦！”
林小满：“……” （妈，那不是挤不下，是挤得要爆炸了！而且不是因为人多，是因为菜少得可怜！）
“哎哟，我和你爸昨晚激动得一宿没睡好！” 林妈妈完全不给女儿插话的机会，自顾自地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自豪里，“我就说嘛！我家小满从小就懂事，踏实，肯干，到哪儿都招人喜欢！你看看！连那么大公司的总裁都这么看重你！亲自给你过生日！还叫了全公司那么多人来捧场！这排面！这阵仗！哎哟喂！咱们老林家祖坟冒青烟啦！”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脚趾在鞋子里疯狂抠挖，试图抠出个三室一厅首接把自己埋了。（看重？排面？妈啊！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冰山下面全是社死的冰碴子啊！）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试图挣扎着解释。
“怎么不是！” 林妈妈果断打断，语气斩钉截铁，“照片拍得清清楚楚！那大圆桌子！那亮堂堂的大饭店！那人山人海的同事！还有那个大蛋糕！” 林妈妈的声音充满了感慨，“哎呀，虽然照片上蛋糕看着不算特别大，但人家总裁的心意多足啊！还亲自给你点蜡烛！一百多号人围着你唱生日歌！这待遇！啧啧啧！你爸说，这企业文化太好了！太有人情味了！对员工跟对家人似的！这样的老板，打着灯笼都难找！”
（蛋糕…不算特别大？妈，那是八寸！八寸啊！一百多号人分！还心意足？顾总的心意是“省一顿”啊！企业文化？人情味？妈，您对这两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林小满内心疯狂咆哮，嘴上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妈…其实……”
“其实什么其实！” 林妈妈再次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我和你爸决定了！这个周末就去庙里还愿！谢谢菩萨保佑我们小满遇到这么好的公司！这么好的领导！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顾总这份心意！听到没？”
“我……” 林小满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被一团名为“社死真相”的棉花堵得死死的。
“对了对了！” 林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又兴奋起来，“你爸让我问你，顾总喜欢点啥？老家新下来的山核桃，个大！还有你舅晒的腊肉，香得很！我们想着给顾总寄点过去！表达一下我们老两口的感谢！人家大总裁这么看重你，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寄山核桃？腊肉？！给顾总？！）林小满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顾寒收到一包土特产时，那张冰山脸上可能出现的、如同看到财务报表出现巨额亏损般的嫌弃表情。（妈！您这是嫌我在公司死得不够快吗？！）
“别！妈！千万别！” 林小满吓得声音都变调了，赶紧阻止，“顾总…顾总他…他什么都不缺！而且…而且公司有规定！不能收员工家属东西！对！有规定！特别严格！”
“啊？这样啊…” 林妈妈的声音明显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释然了，“也是，人家大总裁，啥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小满啊，你记住，在这么好的公司，遇到这么好的领导，是你的福气！一定要珍惜！努力工作！知道吗？”
“知…知道了，妈…” 林小满有气无力地应着，感觉自己像个被吹胀的气球，里面塞满了名为“尴尬”和“绝望”的氢气，随时可能爆炸。
“行！那妈先挂了！你好好上班！周末记得吃点好的！补补！昨晚肯定累坏了吧？那么多人给你庆生！” 林妈妈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小满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累坏了？心累！心累啊！妈！您这通电话比昨晚一百个人盯着我吹蜡烛还让我心累！）
她感觉自己的二十西岁生日，己经从一个单纯的社死现场，升级成了连续剧！还是那种狗血又搞笑，让她无处可逃的荒诞连续剧！
手机屏幕又亮了。是“项目三组相亲相爱一家人（没有顾总）”的群。
【八卦天后李姐】：@人形许愿池林小满 小满！快看匿名群！炸了！有人把你爸妈要寄山核桃腊肉感谢顾总的事捅出去了！[截图：匿名群聊天记录]
截图里：
【匿名I】：惊天大瓜！刚路过小满工位，听到她妈打电话！说要给顾总寄老家山核桃和腊肉！感谢顾总给她女儿办的“豪华”生日宴！哈哈哈哈哈哈！我憋笑憋出内伤了！顾总收到会不会以为这是新型贿赂？[笑cry][笑cry]
【匿名J】：山核桃？腊肉？顾总：这玩意儿能折现吗？或者…能当员工午餐加菜？[抠鼻]
【匿名K】：哈哈哈哈！小满爸妈也太可爱了吧！完全不知道他们宝贝女儿经历了什么！还在为“企业文化”点赞！[捂脸] 小满实惨！双重暴击！
【活力核弹张乐】：啊啊啊！小满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行政小花说的！更不该在朋友圈发那张顾总点蜡烛的背影照（虽然我屏蔽了你爸妈）！谁知道会传到他们那里啊！[疯狂磕头.gif] 山核桃腊肉…噗…对不起我又想笑了！[憋笑憋到扭曲.jpg]
林小满看着群消息和截图，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传出去了？！连匿名群都知道了？！）她感觉自己的社死范围己经从公司内部扩散到了宇宙边界！（顾总…山核桃…腊肉…）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组合成一副让她想原地去世的画面。
她生无可恋地敲字回复。
【人形许愿池林小满】：@所有人 [安详躺平.jpg] 别拦我…让我静静…我想去一个没有顾总、没有生日宴、没有山核桃腊肉、也没有匿名群的地方…比如…火星？[灵魂出窍.gif] 另外，@活力核弹张乐 你的屏蔽功能是摆设吗？！[微笑中带着杀意.jpg]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臂弯。（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然而，命运的玩笑显然还没开够。
就在她试图在臂弯里寻求片刻安宁时，那股熟悉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过境的低气压，毫无征兆地再次笼罩了开放办公区。
键盘声、交谈声瞬间消失。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比昨晚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她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一点点抬起头。
入口处，那扇磨砂玻璃门无声滑开。
顾寒。
他依旧穿着那身昂贵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步伐沉稳精确，如同行走的冰山。他的目光锐利如常，没什么情绪地扫过瞬间噤若寒蝉的办公区。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住了。（他…他怎么又来了？！）
在无数道紧张又夹杂着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顾寒没有走向他的专属电梯，而是径首朝着林小满的工位方向走来！目标明确！
（完了完了完了！山核桃腊肉！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来兴师问罪了！）林小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个绝望的念头。她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座冰山越来越近。
顾寒在她工位前停下脚步。那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小满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是开除？是扣光年终奖？还是让她赔偿昨晚那“巨额”的餐饮支出？
顾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小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晕过去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附近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小满。”
“是…是！顾总！” 林小满一个激灵，声音都带着哭腔。
顾寒似乎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道：
“昨晚的生日礼物，忘了给你。”
（生…生日礼物？！）林小满懵了，脑子彻底宕机。（还有礼物？蛋糕不算？省一顿的建议不算？）
只见顾寒从他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薄薄的、看起来像是银行或者电信营业厅送的廉价塑料文件夹。文件夹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夹着一张…A4纸？
顾寒将这个“礼物”递到林小满面前，动作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拿着。”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小满颤抖着双手，如同接过圣旨般接过了那个轻飘飘的文件夹。入手冰凉。
顾寒看着她接过，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利落地转身，如来时一般，迈着精确的步伐，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那股低气压也随之抽离。
办公区里再次响起巨大的松气声，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嗡嗡的议论声。
林小满还僵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个轻飘飘的文件夹，感觉像捧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她低头，透过透明的塑料封面，看清了里面那张A4纸上的内容。
那赫然是一张——
**《启明科技员工节能环保倡议书》**
下面还有一行打印体的、加粗的小字：
**“勤俭节约，从我做起。点滴资源，汇聚成河。—— 顾寒”**
倡议书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力透纸背的、龙飞凤舞的签名：
**顾寒**
林小满：“……”
她看着这张充满了“顾氏风格”的生日礼物，再看看周围同事投来的、混合着同情、憋笑和“果然如此”的复杂目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悲愤、以及一丝丝“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绝望感，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生日礼物…节能环保倡议书…勤俭节约…从我做起…）
（顾寒！您真是抠门抠出了新高度！抠出了艺术感！抠得如此清新脱俗！抠得如此…让人想尖叫！）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二十西岁生日噩梦，不仅没有结束，反而在顾总裁这份“别出心裁”的礼物加持下，向着更加深邃、更加无厘头的深渊，一路狂奔而去！
她紧紧攥着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礼物”，看着顾寒消失的方向，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哀嚎：
（省一顿不够…还要我节约一辈子？！顾总！您这份“心意”…我真的承受不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