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拍击桌面的脆响，惊得前排几个客人下意识往后一缩。
离得近的人，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死死盯住那两张纸。还有好事和想看热闹的人，撺掇着一起走到主席台下踮脚观看。
左边一张，抬头是几个醒目的印刷黑体字：沪市第一人民医院医学检验报告单。下面几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术语，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但报告单最下方，结论栏那一行加粗的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每一个看清的人眼里：
饭店老板朱六更是当众读了出来：“经DNA遗传标记分型检测，支持顾承泽为苏晚晴腹中胎儿的生物学父亲。鉴定意见：确认亲生关系。”
顾承泽？！
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在死寂的礼堂里炸开！空气凝固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海啸般的嗡嗡议论！
“顾承泽？哪个顾承泽？”
“还能是哪个！军区那个！最年轻的首长！”
“老天爷……她怀了顾首长的孩子？！”
“假的吧？顾首长那可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怎么可能跟资本家小姐有来往。”有知道点小道消息的压低声音，满脸难以置信。
“那报告……红章！市一院的章！这能作假？”
沈少川脸上的猪肝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片惨白，比刚才飘落的纸屑还要白。
他张着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眼珠子死死凸出来，死死瞪着报告单上“顾承泽”那三个字，仿佛要把它瞪穿烧透。
王秀兰更是如遭雷击，脸上的刻薄和得意僵成了滑稽的惊恐，嘴巴大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晚晴欣赏着他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快意。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要把王秀兰和沈少川给她的侮辱，百倍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在满场几乎要掀翻屋顶的震惊和议论声中，苏晚晴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右边那张拍在桌上的单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指尖移动。
那是一张存款单。
户名：苏晚晴。
开户行：人民银行沪市分行。
金额栏里，一连串的“0”排成令人眩晕的长龙，最前面，赫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30,000,000.00元！
三千万！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几百双眼睛死死盯着存款单上那一长串零，瞳孔地震，大脑彻底宕机。
一个普通工人累死累活干一年，也就几百块钱。
三千万？那是什么概念？能把整个东风国营饭店买下来几百个还有富余！能把沈少川引以为傲的“铁饭碗”砸成粉末再碾进泥里！
苏晚晴清泠的声音，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寂静里，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慵懒的、却字字诛心的嘲弄：
“沈先生，”她微微歪头，看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沈少川，桃花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怜悯，“你国营厂那做搪瓷缸子的铁饭碗，打算装什么来养——”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轻轻拂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动作轻柔得像拂过稀世珍宝。
“——顾首长的孩子？”
轰——！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彻底撕碎！
巨大的羞辱、难以置信的财富冲击、以及“顾承泽”这个名字带来的绝对权势碾压，三重巨浪狠狠拍在沈少川和王秀兰身上！
沈少川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指着苏晚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极度的羞愤和巨大的恐惧罩住了他，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竟是差点当场厥过去。
王秀兰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就要朝苏晚晴扑过去：“小贱人！你敢诬陷首长！我撕了你这张……”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粗暴地打断了王秀兰的尖嚎，也狠狠砸碎了礼堂里所有凝固的空气！
礼堂那两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门板撞击在两侧墙壁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刺目的天光猛地从洞开的大门涌入，将门口逆光而立的那个挺拔身影，勾勒得如同天神降临，像一柄骤然出鞘、杀气凛冽的军刀！
所有喧嚣、议论、尖叫，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百道目光，带着尚未褪去的震惊、茫然和极致的恐惧，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光影勾勒出那人冷硬如刀削斧凿的轮廓。笔挺的、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草绿色军装，肩上的将星徽章耀眼夺目。
深绿色的军大衣下摆，随着他踏步的动作，如同战旗猎猎，扫过门框上那被震歪了的大红喜字。
军靴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重、稳定、如同战鼓擂响的脚步声。
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
顾承泽！
真的是他！
那张冷峻至极、如同覆着寒冰的脸，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如寒潭，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他目不斜视，径首穿过因极度震惊而自动分开的人群。皮鞋踏过地上散落的纸屑，走向主席台，走向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穿着鹅黄布拉吉的纤细身影。
巨大的阴影随着他的迫近，沉沉地笼罩下来，将脸色惨白如鬼、抖如筛糠的沈少川，彻底吞噬。
顾承泽在沈少川面前站定，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囚笼。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沈少川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只淡淡地扫过苏晚晴拍在桌面上的两份文件。
随即，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伸出，精准地捏起了那张DNA鉴定报告。
他垂眸，目光在报告结论栏那行“确认亲生关系”的字迹上停留了一瞬，浓黑的睫毛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情绪。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冰冷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近在咫尺、抖得几乎要在地的沈少川脸上。
顾承泽的薄唇微微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西伯利亚冰原上刮来的寒风，裹挟着铁与血的气息，清晰地钻进沈少川的耳朵，也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髓：
“我的人——”
他顿了顿，捏着报告的手指微微收紧，寒星般的眸子锐利如刀锋，刺得沈少川魂飞魄散。
“——轮得到你来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