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进山坳，最后一抹金红消散，暮色浸透天边，月亮慢慢挂起。
孙大山找到一处石头堆，众人在背风处扎营。
简单吃过晚饭后，苏荷拿出两包治风寒的药包，让老娘煮两锅，每人喝一碗。
苏大河见闺女好似在防备什么，晚上安排好守夜的人后，他找上苏荷。
“咋了，我看你从下午遇到树林子那群人后到现在都坐立不安，是有什么事？你跟爹说。”
苏荷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是她心里头就是乱，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老爹，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今天听到大嫂说病，我就害怕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病在传染。”
苏大河若有所思，可是在他的大半辈子里，见过最严重的病就是肺痨，以前村里有个人被赶到最偏僻的茅屋，最后活活的咳死。
“会不会是肺痨？可刚才没听到那群人咳嗽。”
苏荷压下自己的急躁，说了一句，“但愿不是吧”。
肺痨在这医学不发达的古代也治不了，她只能希望不是这种传染病。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的黑暗突然被一声呜咽撕裂。
枯枝卷起碰撞发出"咔嗒"脆响，一丝寒气顺着车厢缝隙钻进来，落叶裹着沙烁扑簌簌敲打车厢外。
己经被卸了车厢的马儿骡子拴在大树下，正好眠着呢。
突然被卷起的树枝拍打醒了，生气地开始“咴咴”叫。
守夜的张石跟孙大山被惊的瞌睡没了，拿着大刀转了一圈，没人。
风势骤然暴涨，呼啸声如同鬼哭狼嚎。
刚要开口说话的孙大山突然吃了一口冷风，嘴巴闭小了一些。
“刮大风呢！这怎么那么冷啊！”
在帐篷跟车厢里睡觉的众人被马儿的叫声吵醒，纷纷穿了衣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苏荷披着衣服从车厢里出来，刚站稳就被一股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苏大河看着火堆的火星子飞舞，怕引起山火，只能让众人铲了土熄灭火堆。
没有火堆的寒夜，还刮着寒风，怕要活生生冻死人。
就着微弱的油灯，于大芬把新做的几床被子分给了张家村跟孙家。
苏荷只能拿出暖宝宝，给家里人一人贴了一片在肚子。
其他人不能给，虽然她身上己经太多疑点，可这种能让人抓到把柄的东西，她不可能给他们两家。
苏荷先是拿给老爹，告诉他怎么用有何功效，让老爹给大哥二哥。
苏大河悄声跟大哥二哥说这是在洛县买的神奇之物，贴在内衫上，就会温暖身体，又不会灼伤人。
告诫二人偷偷用，不能告诉其他两家。
苏广从来不会质疑爹娘的话，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力拿着一片薄薄的东西，也看不见是什么，撕掉背面，居然能粘住衣裳，猜想又是小妹给的。
一行人度过了第一个没有火堆的夜晚。
一早起来，大家都吸溜吸溜的淌清水鼻涕，还好没有发烧或者咳嗽的。
吃过早饭，苏荷又拿出两包药，大家喝了药继续赶路。
天气一天比一天糟糕，他们只能抓紧赶路。如果找个地方度过冬季，等春季再出发，粮食肯定不够啊。
苏大河一家是更怕拖着张竹生产了，荒郊野外，一群人一个大夫都没有，出了什么情况怎么办。
孙大山一家跟张家村人没想过停下，他们的粮食那么少，拖到开春了一点粮食都没了，更没力气逃荒。
上午的寒风依旧，众人赶路的速度慢上不少。
苏大河默默心里计算，出来逃荒快半个月了，从洛县出来也才走了一百里不到，也就是还有一千五百里才能到东境。
张衍舟牵着小骡子走路，天冷了，骡子们也不愿意走。
突然有什么湿漉漉冰冰的东西掉落在他的手上，他还以为下雨了。
抬头望向铅云低垂的天际，细碎的冰晶便簌簌落在他的脸上。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像老天爷抖落的盐粒，转眼就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玉。
孙大山冻红的手指试图接住飘落的雪片，掌心接住的雪粒子瞬间化作浑浊的水珠。
那雪带着些泥土的腥气，沾在他们粗麻布补丁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下雪了！”
“下小雪了，这该怎么走啊。”
“怪不得这两日那么冷。”
苏大河那紧皱的眉头几乎要在额头刻出个“川”字，出声指挥。
“大家边赶路边找找能躲避的地方，雪下大了就不能走了！”
苏荷心情降到极点，就想赶紧到达澜洲府，可是老天爷总是跟他们作对。
一行人紧了紧头上的围巾，小心翼翼地走着，打量着周围。
走了一刻钟，还未找到山洞及可以躲避的地方。
此时，雪花越下越大，枯草地上都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被。
雪花慢慢附在张安结霜的矛尖上，突然他猛地将木矛一横，矛头首指路旁枯草堆：“快看！有人！”
队伍骤然停滞，男人们拿着刀，女人们拿着木矛，脚步走在枯草上，又夹杂着些许雪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众人围拢过去时，枯黄的草丛间露出半截褪色的裙角。
那妇人趴在冻土上，鬓边的木簪斜斜插着，几缕黑发散在雪地上。
她身下似乎还抱着一个人，粗布衣裳的一角被风雪掀开，露出凝结着冰晶的一只小手。
张衍明跟王桂花两人合力用木矛把妇人翻开。
妇人僵成青灰色的手臂仍保持环抱的弧度，指节深深陷进孩子布料里，仿佛要将最后的温度揉进孩子身体。
就见她双脸布满红丝，又带着点青色，上牙把下嘴唇死死咬住，泛出的红色血丝己经凝结。
被衣服包裹的孩子大概只两三岁，皮肤冻得发紫，嘴唇乌青，小手蜷缩如枯枝。
众人都以为这是具小小的尸身时，苏荷颤抖的指尖指着这个孩子
“睫毛动了！还有气！”
孩童的睫毛轻轻抖动，微弱的呜咽混着雪片飘进风里，像将熄的火苗在寒夜中挣扎摇曳。
苏大河想要上前把孩子抱起来，苏荷一把拉住他。
正在他想出声询问时，王桂花己经把孩子抱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