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餐美美的早饭,大家兴冲冲地又去挖冬笋了。
这片野竹林不算小,据苏大河估摸有三西亩。
大家挖了一上午,每家都收获了几百斤的冬笋。
王桂花擦着鬓角的汗珠,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这下心里才踏实点!”
张衍明用力拍了拍背篓,震得笋叶沙沙作响:“我们一共得收获有五六百斤,够吃许久啦!”
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连日奔波的疲惫被兴奋冲散,露出些朝气。
张衍舟一改往日的冷静脸,笑意从眼底漫出来,顺着脸颊晕开浅浅的梨涡。
他微微转头问苏荷:“苏荷姐,冬笋怎么能保存的久一点?我曾在书里看到过,说春笋可以腌制,但那太费盐了。”
苏荷看了一眼他,移过目光答道:“那就把冬笋切片,在白天日头好的时候拿出来晾晒,正好这里那么多竹子,大家编点竹筛。”
众人听了又跑去砍竹子,做竹筛。
一首忙活到午时,苏大河见都弄好了,就招呼大家赶路。
趁着有太阳,不是那么冷,多走点路程。
一行人精神地开始一天的赶路。
好在苏荷的生理期今天就不那么难受了,只是路途中要求停下去解决,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夕阳给这片大山镀上橘红色时,苏荷手里的木矛随意扒拉着面前的枯叶草地,突然顿在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前。
枯叶堆里蜿蜒着新鲜的脚印,边缘还沾着的泥痕,鞋印深浅不一,显然是有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
“有情况。”她出声提醒。
众人一激灵,张衍明立刻抽出板车上的刀。刀身映着残阳,在腐叶上投下细碎的寒光。
队伍里的孩子们尚未反应过来,左侧树林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十几道佝偻的身影从树林间隙挤了出来。
那些人灰扑扑的单衣裹着嶙峋的骨架,衣摆破得像秋风里的芦苇。
于大芬急忙把苏荷拉到身后,苏大河及队伍里的男人纷纷拿出砍刀等武器。
为首的老者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枯枝般的双手合并,对着他们跪求:“好心人!给口吃的吧......”
他凹陷的眼窝里淌出浑浊的泪,鼻涕混着泥土糊在皲裂的嘴唇上。
苏荷一行人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树林这边人群里突然冲出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她扑向张衍明推的板车,指甲深深陷进麻袋粗粝的纤维。
“放开!”张衍明的屈刀“唰”地横在她颈侧,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她耳后薄如蝉翼的皮肤,渗出一滴暗红的血珠。
“别......别杀我!”妇人瘫坐在地,露出怀里用破布裹着的婴孩。
那孩子瘦得只剩下青白的面皮,眼窝深陷,连啼哭都微弱得像小猫呜咽。
老者颤抖着举起掌心,他面上泛着一股紫色,掌纹里嵌满黑色的泥垢:“我们三天没见粮了......求求你们,分半块红薯也行......”
苏荷的喉咙发紧,余光瞥见苏大河握着砍刀的手在发抖。
寒风吹过竹林,掀起那些人单薄的衣襟,她看见嶙峋的肩胛骨在布料下凸起。
砍刀的寒光与乞怜的呜咽在暮色里交织,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荷艰难地说出两个字:“不行。”
对方十几个人,哪怕是饿瘦成这样,也不能小觑。
给了一个红薯,谁又肯定他不会再要一袋粮食。
而且她又不是菩萨,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普度众生。
绝不能开这个头。
苏大河一手牵着骡子绳,一手拿着砍刀,听到闺女说不行两个字立马接道:
“劝你们不要再跟过来了,我们的刀可不长眼!”
树林里的一群人看着他们的骡车跟马车,眼里浮现出戾气。
“反正也要饿死了,多拉一个垫背也好!”
对方人群中一个青年恶狠狠地盯着苏荷,明明有那么多粮食却不肯给他们一点,这个女人真是石头心肠。
张衍明看向他,见他盯着苏荷的目光不善,把板车给张方推着,手拿着屈刀逼近。
只听他幽幽的低沉声响起:“要是男人,就别做孬种,有本事就冲我来!”
只有清水村的傻子才会跟张衍明打起来。
对方一群人看到他压迫感的身形,手里还拿把大刀,都不敢再说一个字。
那青年压下眼光,默默后退了两步。
苏荷嗤笑,看着似乎是对自己一行人说:
“深山里的狼群我们都不怕,三十几头狼给我们大家伙贡献了三十几张狼皮。你们说,狼肉好不好吃?狼皮暖和不?!”
众人高声回应:“好吃!暖和!”
树林里的一群人吓得低下身,前方跪着的老者跟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发抖起来,默默起身往树林里退去。
苏大河给大家打手势,往前走。
两方距离拉的越来越远,苏荷等人的速度加快。
退回树林的一群人凑到老者身边,低声交流。
“村长,怎么办,他们不上钩。”
“那群人可不是好惹的,你看看他们拿的大刀。”
“那今天又得吃个……”
老者抬手压了压,示意别再说了。
苏荷等人不知道,在树林深处,有一家人被绑在石头后面,隐隐约约传出压抑的气鸣声……
倒地的老人看向苏荷他们撤离的方向,眼神里露出释然,嘴里绑着的布条透出血色。
一行人向前方极速走了半个时辰,才缓下脚步。
虽然离刚才树林很远了,可是苏荷心里头还是不得劲,心神不安。
于大芬察觉到闺女的异常,以为她是害怕,开口安慰:
“闺女,没事了。放心,我看刚才衍明反应真快,这些刀都没白买。”
大嫂心有余悸地说:“真吓人,那些人瘦的不成样子了,是饿成这样的?别是生啥病了。”
苏荷闻言一个冷颤,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最后半瓶酒精消毒液喷雾,她上了车厢,裁剪了三块棉布,把酒精消毒液倒在大碗里,三块棉布浸湿。
车厢里的二嫂张竹疑惑地看着小姑子突然上车,倒入味道很浓郁的白色水,不知道在干嘛什么。
苏荷拿出一块棉布,先给二嫂的手跟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又给自己擦擦。
下车后,把布给老娘,让老娘给家里人都擦一遍。
随即走向孙家,给他们一块布,又给了张衍舟一块。
众人都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张衍明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开口说:
“这是药酒,能遮掩我们身上的味道,这样野兽就闻不到了。大家都学我,这样擦。”
苏荷不反驳,正好衍明替她说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