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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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血账与冰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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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钢筋脊梁
作者:
南粤帅奇门
本章字数:
6588
更新时间:
2025-06-26

医院的消毒水味还顽固地粘在鼻腔里,像一层化不开的冰霜。老周坐在“劳动者权益保障中心”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里,额角的纱布换了新的,渗出的血色淡了些,但肩胛骨深处那裂开般的剧痛,却随着每一次呼吸,像冰冷的铁钩子反复剐蹭。窗外,天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酝酿着一场倒春寒。风卷着碎纸屑和尘土在街面上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中心里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王福贵吊着石膏胳膊,焦躁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踱步,沉重的脚步震得地板呻吟。林小雨眼镜后的眼圈红肿未消,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却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屏幕上是杨帆记者发来的最新舆情简报——宏建煽动的“工人讨薪保饭碗”风波,如同投入油锅的水,在网上炸开了锅。原本一边倒支持维权的声音被汹涌的质疑和愤怒冲得七零八落,“黑心讼棍”、“砸人饭碗”、“破坏稳定”的污水,铺天盖地泼向中心,泼向老周。

“这帮糊涂蛋!被人当枪使还他妈挺来劲!”王福贵一拳砸在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柜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宏建扔点骨头渣子,他们就敢冲着救命的人龇牙!”

“宏建断了‘鲜速达’几个核心项目工人的工资,把脏水全泼到我们头上,说是因为我们‘闹事’才导致项目停工、发不出钱。”林小雨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愤怒,“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被宏建一煽,可不就炸了锅?赵师傅那边……”她担忧地看向老周。

老周没说话。他佝偛着背,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网络评论截图。那上面恶毒的咒骂和煽动性的口号,像冰锥一样刺眼。他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投向那条被风卷得昏天黑地的街道。宏建这一手,毒辣精准,用底层工人的血汗和恐惧,筑起了一道冰墙,将真相和正义死死封冻。张春梅截断的手指,李响那条瘸着的腿,此刻都成了这冰墙上最刺目的装饰。

“周叔,”陈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脸色同样难看,“安置点那边……有点不稳。赵师傅把自己关在屋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外面闹腾的声音传进去,他……他抖得厉害。郑队派的人守在外面,压力也很大,怕情绪激动的人群冲击。”

老周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沉痛。赵大栓,那个被恐惧压垮又鼓起最后勇气送来铁证的冻库班组长,此刻正像惊弓之鸟,被困在风暴眼边缘。他的证词,是刺破宏建伪证、揭开冻库血案的关键,也是宏建最想拔掉的眼中钉!

“得稳住他!”王福贵低吼,“老子再去加两个人守着!”

就在这时,中心那扇刚刚加固过的木门,突然被拍得山响!不是有节奏的敲门,而是狂暴的、带着巨大愤怒和绝望的撞击!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啊!周主任!周主任你在不在!!”

一个嘶哑、破裂、带着哭腔的男声穿透门板,像濒死的野兽在嚎叫。

王福贵眼神一厉,仅剩的左手瞬间抄起了墙角的木棍。陈默和林小雨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老周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这声音……不是宏建煽动来的那批人!这声音里只有纯粹的、走投无路的绝望!

“开门!”老周嘶哑下令。

门刚拉开一道缝,一个身影就带着寒风和浓重的汗馊味扑了进来!是个西十多岁的汉子,穿着沾满油污和灰浆的破旧工装,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混杂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卷了边的硬壳笔记本。

“周主任!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周藤椅前,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抖得不成调,“宏建……宏建他们不是人啊!要逼死我们啊!”

“起来!好好说!你谁?怎么回事?”王福贵上前一步,警惕地盯着他,但手中的木棍稍稍放低了些。

汉子被王福贵的气势慑了一下,胡乱抹了把脸,喘着粗气:“俺……俺叫田有粮!是宏建‘金鼎三期’工地的钢筋工!俺们……俺们一百多号兄弟,干了半年!血汗钱啊!一分没拿到!宏建的人……他们……他们今天早上突然冲进工棚!把俺们记工的本子……全……全搜走了!还打人!说俺们是……是‘非法讨薪’,扰乱秩序!要……要送俺们去坐牢!”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攥着怀里那个硬壳笔记本,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记工本被搜走了?”陈默脸色一变,“那你们怎么证明干了多少工?”

“有!俺有!”田有粮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他颤抖着将怀里那个卷了边的硬壳笔记本高高举起,像捧着一个圣物,“俺……俺怕!俺留了个心眼!每天收工……俺都偷偷再抄一份!记在这本子上!藏……藏裤裆里带出来的!”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底层生存的狡黠和巨大的屈辱。

他哆嗦着翻开那本子。泛黄的纸页上,是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的记录:日期、姓名、工时、绑扎的钢筋吨数、甚至工头克扣的“管理费”……一笔笔,一行行,密密麻麻,浸透了汗水和油污,有些字迹被汗水洇开,有些地方沾着暗红色的、己经干涸的血迹——那是磨破手指留下的印记!

“血汗账……”林小雨喃喃道,看着那本子上的斑驳,眼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红了。

“这……这是俺们一百多号兄弟的命啊!”田有粮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扑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向冰冷的地板,“周主任!求求你!帮俺们讨个公道!宏建的人……他们……他们放话了!谁再敢闹,就……就打断谁的腿!丢江里喂鱼!俺们……俺们实在没活路了啊!”

绝望的哭嚎在压抑的中心里回荡,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紧绷的神经。田有粮的遭遇,如同张春梅、李响、赵大栓故事的残酷复刻!宏建这只盘踞在冻土之下的巨兽,正用它冰冷的爪牙,疯狂地撕咬着每一个试图挣扎的工人!

老周佝偛着背,一动不动。他布满裂口的手指,没有去扶地上的田有粮,也没有去接那本沾着血汗的账本。他浑浊的目光,死死落在那本子上一处暗红色的血迹上,又缓缓移向窗外阴沉欲坠的天空。

突然——

“呜——呜——呜——”

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街面上的风声!不止一辆!方向……正是赵大栓所在的安置点!

“不好!”陈默脸色骤变,“安置点出事了!”

王福贵低吼一声,拖着石膏胳膊就要往外冲。

“等等!”老周嘶哑的声音如同炸雷,猛地响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被冰霜覆盖的火焰,在田有粮绝望的哭嚎和刺耳的警笛声中,轰然爆燃!一股决绝的、带着血腥气的气息从他佝偛的身体里猛然迸发!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个冰冷的、用来压文件的、棱角分明的钢制镇纸!那沉甸甸的金属块,此刻在他手中,如同一块即将投入冰湖的巨石!

“陈默!拿上田师傅的血汗账!”老周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劈开一切的穿透力,目光扫过惊愕的众人,最后定格在田有粮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的脸上。

“王福贵!去开车!”

“林小雨!给杨帆打电话!开首播!”

“让他们——”

老周猛地将手中冰冷的钢制镇纸重重拍在田有粮那本沾着血汗的硬壳笔记本上!

“——看看!”

“什么叫非法讨薪!”

“什么叫——”

他布满裂口的手指,指向窗外警笛嘶鸣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夜空的悲壮和决绝:

“血!账!”

话音未落,他佝偛却决绝的身影,如同扑向风暴的苍鹰,第一个冲出了中心大门!寒风卷起他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下摆,额角纱布下那道赤红的旧疤,在阴沉的天光下,如同烧红的烙铁!

王福贵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抓起车钥匙紧随其后!陈默一把抄起田有粮那本沉甸甸的血汗账,拉起还瘫在地上的田有粮:“走!田师傅!去要回你们的命!”

林小雨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点击,拨通杨帆的号码,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杨记者!快!开首播!中心门口!老周……老周带我们去掀盖子!掀宏建的老底!”

警笛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号角。风卷着沙尘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老周佝偛着背,迎着寒风,迎着那未知而凶险的漩涡,一步步走得异常坚定。他身后,王福贵、陈默、林小雨、还有踉跄却死死攥着自己那本血汗账的田有粮,如同汇聚的溪流。

冻土之下,冰棱如刀。但这一次,挥向那坚冰的,不再是孤零零的镐头,而是无数本浸透血泪的账本,是无数根在绝望中挺起的、宁折不弯的脊梁!那本被钢制镇纸压着的、沾着田有粮血迹的硬壳笔记本,在寒风中哗啦作响,如同战鼓擂动。血账己翻,冰棱子,终究割不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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