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喧嚣此刻显得格外刺耳，沈念安回到帐篷，心跳还没完全平复。他瞥了一眼林澜和周明，试图找个借口。
“我去…我去练习控制能力了，”沈念安结巴着开口，“结果不小心迷路了，差点回不来。”
林澜抱臂看着他，脸上写着不相信。沈念安的表情管理大概和他的科研能力一样，一旦撒谎就漏洞百出。
“迷路？”林澜声音平板，“在营地里也能迷路？你以为这是亚马逊雨林？”
周明没说话，只是默默整理背包，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在他身上扫过。沈念安觉得周明可能己经看穿了他，就像看穿一个写满代码错误的程序。
“就…就是不小心走错了嘛，”沈念安干笑，“这里的路太复杂了，跟密钥城完全不一样。”
林澜没再追问，但那种被怀疑的感觉让沈念安心里发毛。周明则背对着他，整理背包的动作没有停顿，仿佛一切正常，但沈念安知道，周明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卢卡斯带着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一身看不出材质的衣服，背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箱子。
“周，给你找了个好向导，”卢卡斯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卡尔，营地里最有经验的记忆猎人之一。他知道去暗域交汇处的路。”
周明看向卡尔，微微点头：“你好。”
卡尔的眼睛很亮，像两颗小小的记忆结晶。他冲周明和林澜笑了笑，最后目光落在沈念安身上。
“表层来的小家伙？”卡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痕迹，“身上的味道和这里的空气不太一样。”
沈念安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呃…我洗澡比较勤快？”
林澜打量着卡尔，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警惕。她显然不太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向导。
“有劳了。”林澜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知道在这片区域，没有向导寸步难行。
临出发前，艾琳找到了沈念安。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手环，晶莹剔透，仿佛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
“这个给你，”艾琳将手环递给他，“用记忆结晶做的，能帮你稳定基因波动。这里的能量太不稳定，你的基因密钥会吸引很多不好的东西。”
沈念安接过手环，触感微凉。他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艾琳的话里藏着别的东西。
“谢谢。”他还是收下了。
就在这时，卡尔从不远处走过，艾琳的目光无声地与卡尔交汇，那是一个短暂而隐秘的眼神交流，快到几乎无法捕捉。沈念安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他们离开了回响营地，卡尔走在最前面，周明居中，林澜和沈念安跟在后面。记忆猎场的景色越发奇异，地面上的水晶植物更加密集，空气中漂浮的能量体也更多。
“你们说的源码守护者是什么？”沈念安忍不住问走在他旁边的卡尔。
卡尔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狂热，又像是悲悯。
“他们是理解回声循环的先驱，”卡尔压低声音说，“回声不是灾难，是进化的信号。每一次回声波动，都是暗刻层在呼应表层界的生命信息。”
沈念安皱眉：“进化？可是回声循环会造成污染和痛苦啊。”
“那只是过程中的杂音，”卡尔摇头，“通过理解并利用回声，清理掉杂音，人类就能进入更高的意识维度——源域。那里是所有生命的真正归宿。”
林澜冷哼一声，声音带着不屑：“玩火自焚。源域只是他们的幻想，回声循环只会带来混乱和毁灭。”
“禁忌研究院总是这么保守，”卡尔轻蔑地说，“你们只想维持现状，害怕任何改变。你们不明白，生命本身就是不断变化的。”
沈念安听着他们的争论，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炸了。一边是听起来很玄乎的“源域”和“进化”，一边是林澜口中“维护稳定”的禁忌研究院。他一个只想摸鱼的研究员，怎么就卷进了这种改变世界的宏大叙事里？
随着深入，记忆猎场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地面上的水晶植物扭曲变形，空气中的能量体也呈现出攻击性。卡尔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对暗刻层生物习性的了解，带领他们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区域。
“【嘶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空气瞬间变得凝滞。卡尔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记忆捕食者，”卡尔低语，“它们的攻击性很强，而且会模拟你的恐惧。”
沈念安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他还没来得及想象那种生物会是什么样子，就看到前方地面上突然隆起，一条条扭曲的触手破土而出，表面闪烁着不规则的光芒。触手顶端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快躲开！”卡尔喊道。
他们迅速散开，触手追逐着他们的身影。卡尔从背包里掏出几块记忆结晶，用力捏碎。结晶碎裂后，释放出刺眼的光芒和嘈杂的声音，暂时吸引了触手的注意力。
卡尔的经验确实丰富，他能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的存在，并迅速做出反应。林澜的警惕性也在逐渐降低，开始配合卡尔的行动。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扭曲的晶体丛林时，前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嗡——】”
是能量武器充能的声音。
“涅槃集团的人！”林澜脸色一沉。
几个人影从晶体丛林中走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手中拿着泛着蓝光的能量枪。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绿色的血管纹路，双眼闪烁着不正常的蓝光。
“基因改造战士。”周明低声说。
男人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久不见，禁忌研究院的‘清理者’。”他的目光最终锁定沈念安，“还有…霍总要找的‘钥匙’。”
“卡尔，”林澜快速判断形势，“你拖住他们，我们先走！”
卡尔没有犹豫，将背包扔给周明。
“暗域交汇处见！”卡尔喊了一声，然后冲向那队涅槃战士。他手中的武器变成了一柄流光溢彩的能量刀，与敌人的能量枪交织在一起，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快走！”周明拉着沈念安，跟着林澜向侧面逃离。
他们跑进另一片区域，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蓝色雾气。刚进入雾气，沈念安就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这是…记忆迷雾！”林澜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沈念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阳光温暖，空气清新。远处是密钥城的轮廓，但看起来没有外环区的破败。他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在不远处走着，他们牵着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那是他的父母。
“爸爸？妈妈？”沈念安喊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父母转过头，冲他招手。沈念安快步跑过去，想拥抱他们。
“回来，沈念安！”林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遥远而不真实，“这是假的！是记忆迷雾！”
沈念安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父母。他们微笑着，但那笑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阳光很好，草地很绿，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得不像真实的记忆。
他努力回想童年和父母一起郊游的细节。父母带他放风筝，给他讲故事，会因为他摔倒而紧张，会因为他考好而高兴。他们的笑容是真实的，带着温度和情感。
眼前的父母，笑容是标准的，像照片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你们不是真的。”沈念安轻声说。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草地、阳光、父母，一切都像融化的冰块一样变形。沈念安感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要把他拽进更深的黑暗。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脑海中浮现出父母真实的笑容，真实的对话，真实的拥抱。那些带着瑕疵却充满温度的记忆，是抵抗虚假的武器。
“滚开！”沈念安大喊一声。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周围的蓝色雾气瞬间被驱散。沈念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记忆猎场的晶体丛林里，林澜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惊魂未定。
“你…你怎么做到的？”林澜问。
“我…我想起了我爸妈真实的记忆，”沈念安喘着气，“迷雾里的记忆是假的，没有温度。”
林澜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们快走，”林澜拉起他，“必须尽快到暗域交汇处。”
他们继续向前跑，穿过记忆迷雾消散后的区域。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化，地面变得平坦，西周矗立着巨大的、像是某种建筑残骸的石柱。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异常强烈。
“快到了，”周明说，“这里就是暗域交汇处。”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三人瞬间僵住。暗域交汇处并非空无一人，而是灯火通明，无数涅槃集团的战士在这里集结。巨大的能量装置正在石柱间运转，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光芒。
霍西洲站在装置前，背对着他们，他的身影被能量光芒勾勒出轮廓。
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艾琳。她己经摘下了营地里的伪装，穿着涅槃集团的研究员制服。
卡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霍西洲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冷笑。
“欢迎来到你的命运之地。”霍西洲对沈念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