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声，墨仙儿就撬开了赵统领书房的窗栓。
佛堂的闹剧后，她被关在西厢最偏僻的耳房里，门外两个婆子守着，窗下还有护院来回巡视。但没人注意到房梁上悬着的蛛网少了一片——那是她用偷藏的银簪勾着帕子，从气窗爬出去时蹭掉的。
夜雾像湿冷的纱幔笼罩着侯府。墨仙儿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每走七步就停下听一次巡夜的脚步声。赵统领的书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激烈争执的人影——较高的那个缺了根小指，正是赵统领本人；另一个佝偻着背的，却是白日里给她送饭的哑巴张婆子。
"...必须赶在睿王前找到..."赵统领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金刚经》里藏着..."
墨仙儿屏住呼吸，看见张婆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赵统领急不可耐地拆开，里面竟是本佛经！借着灯光，她看清封皮上烫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字样。
"第十七品..."赵统领快速翻动书页，突然暴怒，"空的！"
他猛地将经书拍在桌上，震翻了灯台。火苗窜上帐幔的刹那，张婆子竟从袖中抽出匕首刺向赵统领后心！老统领闷哼一声，反手拧断对方手腕，却不妨那婆子张口咬在他咽喉处——鲜血喷溅在燃烧的帐子上，火势瞬间大了起来。
墨仙儿趁机翻窗而入。浓烟中，她看见赵统领的书案上摊着北疆地图，某个要塞旁画着墨清瑶惯用的胭脂记号。更令她心惊的是地图边缘的批注：「腊月初八，借送嫁焚粮」。
嫡姐的婚期正是腊月初八！
"谁？"赵统领突然转头，血淋淋的手抓向墨仙儿面门。她侧身闪避，银簪顺势划过对方腕脉。老统领吃痛松手，她立刻扑向燃烧的书案——那本《金刚经》正在火舌边缘蜷曲。
"找死！"赵统领的刀锋擦着她后颈划过。墨仙儿抓起滚烫的经书就地一滚，突然撞到个人。月白锦袍的下摆映入眼帘，熟悉的苦参味混在烟味里——萧景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侯府走水，本王特来相助。"他折扇一展，三枚银针钉进赵统领眼眶。老统领惨叫倒地时，萧景珩己经拎起墨仙儿跃出窗外。
墨仙儿死死抱着焦黑的经书。两人落在竹林里时，她才发现经书封面下藏着夹层——被人撕走了。
"晚了半步。"萧景珩从袖中取出块玉佩，"不过..."
墨仙儿突然按住他的手。竹林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萧景珩反手将她推到假山后，自己却大步迎向来人。
"殿下！"墨侯爷的声音带着惊疑，"您怎会在此？"
"本王夜读时见火光，特来相助。"萧景珩的折扇指向远处，"赵统领似乎伤得不轻。"
趁众人注意力被转移，墨仙儿钻进假山缝隙。借着月光检查经书，她发现第十七品的页码处有细微的针孔——排列形状正是青鸾缺羽的弧度！
"需要帮忙吗？"萧景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墨仙儿猛地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也挤进了假山缝隙。两人呼吸交错间，他举起半块玉佩对准月光——玉上的纹路透过光线，恰好与经书针孔重合，在地面投下一串数字：
「三七、五九、十三」
"《凤翔纪事》的页码。"萧景珩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三更过半，你还有一刻钟。"
墨仙儿心头狂跳。这组数字她在藏书阁见过，正是那本被撕掉关键页的《凤翔纪事》的编号！
远处传来大夫人的尖叫："那丫头跑了！"
萧景珩突然塞给她个冰凉的东西——是块核桃大小的铜印，底部刻着"青鸾卫令"西个篆字。
"明日午时，西角门。"他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夜色中。
墨仙儿攥着铜印回到耳房时，春桃正在给她铺床。小丫鬟转身时，墨仙儿敏锐地注意到她袖口有炭灰——正是赵统领书房特有的银霜炭。
"姑娘去哪了？"春桃递上热茶，"奴婢找了您好久..."
茶汤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墨仙儿假装失手打翻茶盏，溅湿了春桃的裙角——布料上立刻泛起淡绿色泡沫，是砒霜遇热后的反应。
"哎呀，真对不住。"墨仙儿从妆台取出个香囊，"这个赔你。"
春桃接过香囊时，指尖微微发抖。墨仙儿看得分明，这丫头中指有墨渍——那是翻书留下的痕迹。看来偷走《金刚经》夹层内容的，就是这位"忠仆"。
"姑娘早些歇息吧。"春桃福了福身，"明日还要准备入宫的衣裳。"
待房门关上，墨仙儿立刻检查床榻。枕下果然有张字条，上面是春桃稚拙的字迹：
「明日子时，西角门见。交出铜牌，否则揭发你与睿王私会。」
墨仙儿冷笑。这丫头背后的人怕是不知道，西角门正是太子与嫡姐约定的地点。她掀开床板，取出藏在那里的油纸包——里面是她这些天收集的所有毒物。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铜印底部。她突然发现"青鸾卫令"的"令"字缺了一角，断口形状竟与萧景珩的玉佩完全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