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烟火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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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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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回烟火间
作者:
我想瘦五十斤
本章字数:
8932
更新时间:
2025-07-09

灶膛里的火,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干燥的柴禾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黝黑的锅底,将锅沿都烧得微微发红。热浪扭曲了空气,酱料在滚烫的油锅里翻腾着,爆发出更加霸道、更加狂野的浓烈香气,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肆无忌惮地冲出敞开的门窗,席卷着清晨微凉的街道。

“陈家烟火”的铺子门口,队伍比往日更长,也更喧闹。人们伸长脖子,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仿佛带着某种宣泄意味的浓香,议论纷纷。

“嚯!今天这味儿!绝了!”

“比前两天还冲!香得邪乎!”

“听说昨天……出事了?”

“嘘!小点声!看见没?门口那傻大个,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牛大力像一尊沉默的门神,矗立在铺门一侧。他手里没拿那根沾血的枣木门闩,只是抱着粗壮的双臂,木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静得如同深潭,缓缓扫视着喧闹的人群。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声音,下意识地往队伍里缩了缩。刘三儿那帮人今天没来凑热闹,不知躲在哪里。

铺子里,热浪蒸腾。

陈默站在灶台前,动作比平时更快,更狠!手腕翻飞,锅铲砸在滚烫的铁锅上,发出密集而沉重的“铛铛”声,如同金铁交鸣!汗水如同溪流,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滚烫的锅沿上,“嗤”地化作白汽。他颈侧那道被棍风擦过的红痕还未消退,后背被踹的地方也隐隐作痛,但这些痛楚仿佛都化作了燃料,催动着灶膛里的火焰和他眼中那簇冰冷的、燃烧的意志!

他烙的不是饼。

是刀!

是烧红的烙铁!

是砸向所有魑魅魍魉的、带着烟火气的战书!

“两张饼!加一个馒头!”

“好嘞!”

“三个饼!带走!”

“收您九毛!馒头送您!”

王婶站在门口收钱,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但动作却比昨天麻利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坚韧。小娟像个小卫士,紧紧守在装钱的布袋旁,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递钱的手,小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后院里,王婶支起的小灶也烧得正旺。蒸笼里白汽弥漫,纯碱老面馒头特有的、踏实朴素的麦香混合着前铺霸道的酱香,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生命力场。她掀开笼屉,用粗糙的手指戳了戳又大又喧乎的馒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陈建国蹬着那辆破自行车回来了。他脸色疲惫,但眼神亮得惊人,后座上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一袋是比市场价便宜的处理面粉,另一袋是还带着温热的、从肉联厂后门弄来的上好猪板油。他脸上沾着面粉灰和油污,像刚从战场归来的士兵。

“爸,辛苦了!”陈默抽空喊了一声,声音在灶火的轰鸣中依旧清晰。

“没事!”陈建国把麻袋卸下,抹了把汗,脸上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豪气,“默默,你看这油!厚实!香!”

牛大力默默走过来,像扛两袋棉花一样,轻松地将沉重的面粉和猪板油扛起,走向后院的储藏角落。动作沉稳有力,仿佛扛起的是整个铺子的基石。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场断粮危机后的绝地反击,就在这滚滚油烟和腾腾蒸汽中,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轰轰烈烈地展开!每一张售出的饼,每一个送出的馒头,都像是砸向敌人和命运的一记重拳!

* * *

喧嚣的上午过去,铺子里弥漫着油烟、汗水和收获的气息。铝饭盒再次被毛票和分币塞得满满当当。王婶笨拙而认真地清点着,小娟在旁边帮忙把毛票捋平。牛大力沉默地收拾着灶台和案板,将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陈建国累得瘫坐在小凳子上,灌着凉水,脸上是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陈默没有休息。他坐在那张擦得锃亮的长桌旁,面前摊着账本。昏黄的灯光下,他沾着油污的手指在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动,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算盘旁边,放着那个装着今天营收的铝饭盒,旁边还放着几张皱巴巴的、印着“丰华市粮油供应站”字样的票据——粮票。

算珠停止跳动。陈默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默默,咋了?今天……赚得不少吧?”陈建国察觉到儿子的神色,凑过来问。

“流水是不少。”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用手指点了点账本上“原料支出”一栏,又指了指旁边那几张粮票,“爸,你看。面粉,消耗比昨天多了三成!猪板油也多了一成半!这还只是上午!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手里的粮票和油票……顶多撑三天!”

“三天?!”陈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失声叫道,“这么快?!”

王婶也停下了数钱的动作,脸色发白:“默默,这……这粮票……不是按月发的吗?我们……我们没票了啊!”

九十年代初,粮票、油票、布票……这些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如同无形的锁链,依旧牢牢捆绑着普通人的生活。居民的口粮、食油,都是凭票定量供应。陈默家是城镇户口,按人头每月能领到定额的粮票和油票。以前在筒子楼摆小摊,规模小,还能勉强支撑,甚至能省下点。但现在铺子开张,出货量激增,那点定额的票证,在这巨大的消耗面前,杯水车薪!

“票不够了。”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今天上午,光是面粉就用了将近三十斤!按这个速度,一天少说七八十斤!我们全家一个月的粮票加起来,也就一百斤出头!油票更少!根本不够!”

陈建国和王婶都懵了。他们光顾着沉浸在生意红火的喜悦和断粮危机解除后的庆幸中,却忽略了这最根本、也最致命的枷锁——票!没有票,有钱你也买不到粮食和油!这是比断粮更彻底的绝路!

“那……那咋办?”陈建国声音干涩,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去……去黑市买高价粮?买议价油?”他立刻想到张婶介绍的老疤那条路,但随即打了个寒颤。那条路太险!而且,黑市粮价油价比计划内供应高出几倍!就算买得到,那点微薄的利润瞬间就会被吞噬殆尽!

“不行。”陈默果断摇头,眼神锐利,“黑市粮油价格太高,品质没保证,风险更大!而且,我们刚和金牙彪达成脆弱的平衡,再走那条路,等于授人以柄!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己,不能走!”

“那……那怎么办?”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粮票……这生意……不是又做不下去了吗?”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铺子里一片死寂。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这无形的票证枷锁勒住了喉咙,火焰在窒息中摇曳。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目光扫过账本,扫过那几张薄薄的粮票,扫过堆放在角落的面粉袋和猪板油,最后落在后院王婶支起的那口小灶上。蒸笼的盖子掀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残余的白汽袅袅。

馒头……麦香……纯碱……老面……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骤然闪现!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簇冰冷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带着一种破局的锐利!

“爸,王婶!”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的票,不够!但有人……票多到用不完!”

“谁?”陈建国和王婶异口同声,不明所以。

“买饼的客人!”陈默语速飞快,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尤其是那些赶着上班、图个实惠顶饱的工人!他们手里有粮票!有富余的粮票!”

他指着门口排队的照片(陈默习惯性记录每天的场景):“你们看!很多人买了饼和馒头,就是当一顿饭!他们家里,有单位发的粮票!有定量!他们自己一顿吃不完那么多定量粮!粮票放着也是放着!尤其是粗粮票!很多人根本不想吃粗粮,宁可放着过期!”

陈建国和王婶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似乎抓到了点什么。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买黑市的高价粮!”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我们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家里富余的、甚至快过期的粮票!特别是粗粮票!送到我们手里!”

“怎么送?”陈建国急切地问。

“用馒头换!”陈默指向后院那口小灶,眼神灼灼,“王婶蒸的馒头,是纯碱老面馒头!用的是计划内的白面,但我们可以……掺!”

“掺?”王婶愣住了。

“对!掺粗粮!”陈默语速更快,“玉米面!高粱面!或者其他杂粮面!掺一部分进去!做成二合面、三合面的馒头!个头照样大!照样喧乎!麦香里带着杂粮的甜香,更有嚼头,也更顶饱!”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我们定价不变!还是买两个酱香饼,送一个馒头!或者,单独买馒头,一毛钱一个!但是!如果客人愿意用粮票换……特别是用他们手里富余的、快过期的粗粮票换……”

他顿了顿,抛出了关键:“一斤粗粮票!换三个大馒头!或者,半斤细粮票,换两个馒头!当场兑现!绝不拖欠!”

“用粮票……换馒头?”陈建国和王婶都惊呆了!这……这能行吗?

“能行!”陈默斩钉截铁,“对他们来说,一张快过期的粗粮票,可能只能去粮店换一斤剌嗓子的粗粮窝头,或者干脆浪费掉!但在我们这里,能换三个又大又喧乎、掺了细粮的香馒头!这是实打实的实惠!对我们来说,一斤粗粮票的成本,加上我们掺进去的白面和人工柴火,换三个馒头,利润比单卖白面馒头还高!更重要的是——我们拿到了救命的粮票!可以光明正大去粮站买计划内的低价粗粮!再用粗粮掺进馒头里,形成循环!”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这不犯法!这叫互通有无!这叫解决群众实际困难!粮站巴不得有人帮他们消化掉那些滞销的粗粮!这叫……双赢!”

铺子里一片寂静。陈建国和王婶被儿子这石破天惊的想法彻底震住了!用馒头换粮票?掺粗粮?循环利用?光明正大地解决票证不足?

这……这简首是把枷锁当成了武器!

“可……可客人能愿意吗?粗粮馒头……能好吃吗?”王婶还有些犹豫。

“好不好吃,做了才知道!”陈默眼中充满斗志,“王婶,您的手艺我信得过!玉米面掺进去,蒸出来的馒头金黄,带着玉米香!高粱面掺进去,颜色深点,但更有嚼劲!只要比例调好,火候到位,绝对比粮店那死面疙瘩好吃百倍!更重要的是——实惠!实打实的实惠!工人兄弟们最认这个!”

他看向父亲:“爸,下午您别歇着了!立刻去粮站!找老赵头!就说我们响应号召,帮粮站消化积压粗粮,丰富群众早餐品种!用我们计划内的细粮票额度,按比例兑换粗粮!玉米面、高粱面,有什么换什么!态度好点!这是给他们解决困难!他们没理由不答应!”

“好!爸这就去!”陈建国被儿子的激情点燃,蹭地站起来,疲惫一扫而空。

“王婶!”陈默转向王婶,“下午就试!玉米面和白面,三七开!蒸一笼试试!火候您把握!”

“成!婶子这就和面!”王婶也来了精神,挽起袖子就往后院走。

“牛叔!”陈默最后看向沉默的牛大力,“麻烦您……去弄块木板,再找点红漆。写几个大字:‘本店新推杂粮馒头,粮票兑换,实惠顶饱!’ 明天一早,挂门口!”

牛大力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力地点了下头:“……嗯!”转身就去找木板和油漆。

铺子里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却截然不同!不再是绝望下的挣扎,而是绝境中找到了破局之路的亢奋!

陈默站在灶台边,看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看着王婶在后院熟练地和面,看着牛大力沉默地打磨着木板。灶膛里的火依旧烧得正旺,火光跳跃,映亮了他眼中那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粮票?

是枷锁?

不!

在他陈默手里,这就是燃料!

是让这缕烟火,烧得更旺、更久、更无法被掐灭的——新柴!

他拿起锅铲,在滚烫的铁锅边沿,轻轻敲了一下。

铛!

声音清脆,带着金铁之音。

这是冲锋的号角!

是向票证时代发起的第一场,属于柴米油盐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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