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姜悬音的肺叶像被千万根冰针刺穿。
暴雨裹挟着碎浪抽打着她的脸颊，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程临川坠入深海时，那件浸透鲜血的玄色外袍在漩涡中翻卷的模样。
此刻，镇海塔的黑石表面凝结着细密的冰棱，在闪电劈过时泛着诡异的幽蓝，宛如一柄自地狱深处拔出的凶器，首插向翻涌的苍穹。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礁石缝隙，咸腥的血水顺着伤口渗出，与海水混作一团。
塔基的符文在雨水中泛着暗红，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
那些与墨墨玉坠如出一辙的符号，此刻在她眼中不再只是冰冷的纹路，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小的獠牙，啃噬着她的记忆。
入口处的鸟嘴人尸体早己僵硬，黑色结晶从他们的眼窝、嘴角蔓延而出，在雷光下折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泽，似是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厮杀。
照骨镜的温度透过掌心灼烧着她的皮肤，如同程临川最后握住她手时的温度。每走下一级螺旋阶梯，青铜铃铛便发出一串空灵的震颤，声波在石壁间来回激荡，将她的脚步声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回声。
第七层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胶，阶梯尽头的圆形水池表面漂浮着细小的磷火，水底的照海镜倒映着一片虚幻的星空，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是被困在镜中的灵魂，在黑暗中无助地挣扎。
“音音。”
这声呼唤让姜悬音的心脏瞬间停跳。记忆里，墨墨总爱蜷在她膝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腕，奶声奶气地唤着这个名字。
而此刻，蹲在池边的黑猫九条尾巴无风自动，尾尖缠绕着缕缕黑雾，金色竖瞳中流转的寒意，让她想起了程临川坠海那夜，漆黑海面上翻涌的漩涡。
"把墨墨还给我。"她举起照骨镜。
"我就是墨墨。"黑猫歪头的动作如此熟悉，却让人毛骨悚然，"从你十二岁起，潜伏在你身边等待复苏的容器。"
“程临川死了，值得吗？” 猫爪划过地面，碎石迸溅的声响像极了程临川喉间涌出鲜血时的气泡声。
姜悬音握紧照骨镜，镜缘在掌心割出深深的血痕。她仿佛又看到程临川将青铜树枝塞进她手中的模样，他的嘴角挂着血沫，却仍强撑着笑意说：“活下去。”
当狰的幻影逐渐清晰，姜悬音在照骨镜的光芒中看到了令她心碎的画面。
真正的墨墨蜷缩在黑影深处，那团小小的灵魂像风中残烛般微弱，却仍倔强地闪烁着光芒。它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信任，仿佛在向她求救。“狰只想要自由。”
猫形幻影张开的嘴里，锋利的獠牙上滴落着幽绿色的涎水，“人类把世界弄得一团糟，不是吗？我们可以帮你重建秩序...”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姜悬音的心口。姜悬音突然将青铜树枝刺入水中。平静的水面轰然炸开，照海镜浮上水面，与照骨镜产生强烈共鸣。整个镇海塔开始震动，塔顶传来鸟嘴人的惨叫。
海面突然隆起百米高的巨浪。浪尖上站着个半透明人影——程临川的轮廓由金光勾勒，心口插着那截青铜树枝。他抬手引弓，光箭离弦的瞬间，姜悬音福至心灵地将两面镜子相对——镜面折射出的金光与箭光相融，化作无数符文锁链扎入海中。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海底黑影被硬生生压回深渊。狰的幻影发出不甘的嘶吼，墨墨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倒下。
海底的咆哮震得她耳膜生疼，但她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那团被锁链困住的黑影。
狰的嘶吼声中，姜悬音看到墨墨的身体缓缓变软，玉坠碎片带着余温落在她掌心，上面的文字像是程临川用最后的力量刻下的：【谛听者，选择时刻到了】
怀中的黑猫渐渐恢复了柔软的体温，姜悬音将脸埋进它的毛发，泪水混着海水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