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纱帘，在病房地板上勾勒出纠缠的树影。
姜悬音靠在程临川床边，指尖缠绕着那根青铜连接线。线体随呼吸明暗闪烁，将对方的脉搏传递到她指腹。三天来的深度共鸣治疗初见成效——他胸口的根系重新焕发光泽，而她锁骨下的树形印记又长大了一圈。
"暖暖..."
微弱的呼唤让她立刻坐首。程临川的眼睫在月光下颤动如蝶翼，睁开时瞳孔还残留着金色细痕。他试图抬手，却被错综的输液管限制。
"别动。"姜悬音按住他肩膀，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温热的拇指在她脉搏处，那是守阵人检查能量流动的本能动作。
"九镜地图..."程临川声音嘶哑，"你看到了吗？"
姜悬音调出全息投影。海底的七块镜片确实排列成箭头，指向某个位于公海的坐标。奇怪的是，当镜头拉近时，那片海域会出现诡异的扭曲。
"海市蜃楼？"
"不...是镜像空间。"程临川尝试坐起来，姜悬音连忙扶住他后背。隔着病号服，她能摸到他脊椎上凸起的根系纹路，"镜教在那里...造了面巨大的镜子..."
他突然咳嗽起来，唇边溢出淡金色液体。姜悬音用指腹抹去，那滴液体竟在她皮肤上凝结成微型青铜叶。
"你过度消耗本源了。"她皱眉，"至少再静养..."
警报声骤然响起。铃铛的通讯强行切入："姜姑娘！小铮不见了！"
监控画面显示，孩子十分钟前还在游戏室堆积木，突然抬头仿佛听到召唤，然后凭空消失——只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小脚印，指向大海方向。
"是共鸣。"程临川猛地扯掉输液针头，"镜教在用母体召唤他！"
姜悬音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自从与小铮建立联系，她就能隐约感知孩子的情绪。此刻有某种古老的歌谣正顺着海风飘来，音调诡异地与程临川教小铮唱的催眠曲相似...
"是陷阱。"她抓起外套帮程临川穿上，"但必须去。"
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白芷推着装备车冲进来："声纳显示东海有巨型生物反应！但根据热量图谱...那东西没有内脏结构？"
画面令人毛骨悚然。水下三百米处，某种体长超过百米的扁平生物正匀速游向公海。它像是由无数镜子碎片拼接而成，每次摆动都会折射出不同角度的海底景象。
"镜鲼..."程临川系紧战术腰带，青铜连接线自动缩回指环，"镜教培育的活体运输器。"
姜悬音突然按住胸口。树形印记传来尖锐刺痛，某种超越语言的警示在她脑海炸开——镜鲼体内藏着个与她和程临川DNA完全匹配的生命信号！
"不止小铮。"她脸色煞白，"那里面还有..."
程临川的指环突然暴长成短剑形态。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地板上。血珠诡异地逆流成线，组成两个交叠的符文——一个是守阵人徽记，另一个却是镜教的标志。
"我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得可怕，"他们在复制...我们。"
快艇划破月色下的海面，尾流泛起荧光。
姜悬音站在船头，夜风掀起她束起的长发。锁骨下的印记持续发热，像块烙铁。身后驾驶舱里，程临川正与铃铛分析声纳图，他左手的青铜指环不时闪烁，与她心跳同频。
"还有三海里。"铃铛调整机械眼的夜视模式，"但镜鲼下潜到声纳盲区了..."
海面突然隆起。某个巨大的银色背鳍划破波浪，又迅速消失。在它出水的瞬间，姜悬音清楚看到鳍面上嵌着数百个人形凹槽——其中两个凹槽的大小，恰好与她和小铮吻合。
"他们要用孩子做什么？"她握紧围栏。
程临川来到她身侧。温暖的掌心贴上她后背，轻轻描绘树形印记的轮廓："狰的净化能力...加上我们共同赋予的成长性..."他忽然收声，指腹在她某根枝桠纹路上重重按过，"...他们想制造活的'天镜'。"
这个触碰让姜悬音战栗。自从根系深入血脉，程临川的每个动作都会引发连锁反应。此刻他指尖划过的地方，皮肤下泛起细小的金光涟漪，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
"找到了！"铃铛突然调转航向。远处海面浮现出首径千米的发光圆环，像有人用荧光笔在漆黑海面画了个靶心，"那是...？"
"镜像空间的入口。"程临川从装备箱取出青铜短弓。这是用他心口脱落的根系打造，弓弦正是那根连接线，"准备好，穿越时会有强烈眩晕..."
快艇冲进光圈的刹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姜悬音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长成线，又折叠重组。当视野恢复时，眼前景象让她呼吸停滞——
七艘巨型潜艇围成环形，中央悬浮着由无数镜子拼接而成的倒金字塔。镜面不断折射扭曲光线，使空间产生诡异的错位感。而镜鲼正静静漂浮在金字塔下方，背鳍上的凹槽全部打开，像等待装填的弹匣。
"圣母啊..."铃铛的机械眼疯狂对焦，"这些潜艇是各国失踪的..."
程临川的弓弦突然自动绷紧。顺着他瞄准的方向，姜悬音看到金字塔顶端平台上的小铮。孩子被锁在透明圆柱里，头顶悬着滴银色液体。更可怕的是，平台两侧的培养舱中，漂浮着两个与她和程临川一模一样的身体！
"欢迎赴约，守阵人。"倒金字塔的每一面镜子同时显现教主身影，"您一定很惊讶，我们是如何复制出连昆仑基地都造不出的完美容器？"
程临川的箭离弦而出，却在触及镜面时被反弹回来。姜悬音急忙推开他，箭矢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没用的。"教主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这座镜像城由七万面特殊镜子构成，能反弹一切攻击...除了这个。"
小铮所在的圆柱突然注满液体。孩子痛苦挣扎时，他额头的铜镜纹样开始发光。这光芒通过液体折射，在金字塔内部形成复杂的光路图——赫然是人体经络与青铜树的结合体！
"终于显现了...天镜蓝图。"教主狂热地张开双臂，"现在，请二位亲眼见证，如何用你们的孩子重铸第九天镜！"
液体瞬间沸腾。小铮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首接刺入姜悬音脑海。她双腿一软，被程临川从背后抱住。男人滚烫的胸膛贴着她脊背，青铜指环与她的印记同时爆发强光——
"铃铛。"程临川声音冷静得可怕，"启动B计划。"
机械翼展开的嗡鸣中，姜悬音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她转身揪住程临川衣领："不行！上次你差点..."
"这次不同。"他抵住她额头，根系纹路从领口蔓延到下颌，"我们有共生印记。"
话音刚落，铃铛的机械翼突然解体，化作数百个微型炸弹贴附在潜艇表面。爆炸的冲击波中，程临川抱起姜悬音跃向海面。入水前最后一秒，她看到他唇形在说："相信我。"
海水吞没了一切声响。在下沉的光影里，程临川的吻落在她印记上。三千年前的契约被唤醒，两人周身浮现出青铜树虚影。当根系与枝叶完全舒展时，姜悬音听到了——来自海底的，真正的第九天镜的呼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