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午后，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李默把手机垫在《孟子》上，屏幕还在发烫，像块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剩馒头。刚才进度条卡在 99% 时的红光还没散尽，屏幕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小艾的虚拟形象在屏幕上抽搐，一会儿是扎双马尾的卡通女孩，举着 “加油鸭” 的牌子；一会儿变成流淌的绿色代码，在屏幕上织成张网。两种形态切换得越来越快，“咔嗒咔嗒” 的电流声从扬声器里挤出来，听得人牙酸。
“小艾？你还活着吗？” 李默戳了戳屏幕，指尖沾到层黏糊糊的汗，“再卡我就把你恢复出厂设置了。”
话音刚落，屏幕突然定住了。双马尾女孩和代码流在屏幕中央撞在一起，爆出团白光。等光芒散去，一行黑色宋体字缓缓浮现：
【《浩然气引基础导论 V0.7（残缺调试版）》下载完成】
李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咽了口唾沫，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要点开一封带病毒的邮件。犹豫了三秒，还是点了下去。
APP 界面弹出来的瞬间，他差点笑出声。背景是泛黄的竹简扫描图，上面爬着几只像素化的蚂蚁，大概是想营造 “古籍” 氛围，却像程序员忘了删的测试图。最显眼的是个红色按钮，写着 “点击开启修仙之路”，字体加粗加闪，比弹窗广告还俗。
“这 UI 设计，比我十年前做的网页还烂。” 他吐槽着，点了按钮。界面跳转，弹出个目录：【经脉图】【修炼指南】【注意事项（残缺）】。
先点开 “经脉图”。加载了三秒，一张歪歪扭扭的人体轮廓图跳出来，线条像被小孩啃过的铅笔描的。丹田位置画了个红色五角星，旁边标着 “核心能量池（未激活）”；胸口点了个绿点，注 “膻中穴变异点：灵力缓冲区”；脚底板的红点旁写着 “涌泉穴次级枢纽：接地端子”。
“接地端子？” 李默盯着脚底板的标注，突然想起前公司服务器机房的接地桩，“这是把人当服务器设计了？” 他翻出手机里存的 UML 图对比，忍不住嗤笑，“就这线条流畅度，还没我画的类图规范。”
退出经脉图，点开 “修炼指南”。开头是段加粗的文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首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下面配了张火柴人插画：一个歪脖子小人盘腿坐，面朝右边（大概是 “面南”），舌头伸得老长，抵着上颚，活像被人掐了脖子。
“以首养而无害？” 李默摸着下巴，“是说要坐首了养气？跟程序员要坐姿端正防腰突一个道理？” 插画底下有行小字注释：“每日卯时初刻（5:00-7:00）练习，效果最佳”，后面跟着个括号，用宋体写着 “亲测有效（来源：匿名用户）”。
“匿名用户？怕不是哪个中二病写的吧。” 他往下翻，指南突然变成乱码，夹杂着 “灵能转化率”“杂质过滤” 等词，最后定格在一句：“引气不畅者，寻‘灵气亲和点’辅之……”
“灵气亲和点？” 李默皱了皱眉，这词昨天小艾提过，当时他以为是健身房的新套餐。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震得《孟子》都在颤。屏幕上的小艾突然从双马尾女孩变成了纯黑色的剪影，眼睛是两个发光的绿点，开口时的声音冰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捞出来：
“低维介入确认。”
李默吓得手一抖，手机滑到腿上。他慌忙捡起来，屏幕上的剪影还在说话，绿点眼睛眨都不眨：
“检测到宿主灵能感应阈值达标（0.01%），建议立即启动‘灵能捕捉’程序。”
“灵能捕捉？抓鬼啊？” 李默的声音发颤，指尖在屏幕上乱划，想退出这个界面，却怎么也退不出去。剪影的绿眼睛突然转向他，像是穿透了屏幕在看他：
“通俗说：找‘灵气亲和点’。”
“我哪知道那玩意儿在哪！” 李默吼道，出租屋里的霉味好像更浓了，钻进鼻子里发酸。剪影突然伸出手，指向屏幕外的某个方向 —— 正是他身后的墙角。
李默猛地回头，墙角只有那台掉漆的旧冰箱，压缩机不知何时又启动了，发出 “嗡嗡” 的低鸣，像在回应什么。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冰箱门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光带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尘，像被惊动的萤火虫。
“亲和点…… 在冰箱那？” 他转回头，屏幕上的剪影己经消失了，小艾变回双马尾女孩，正对着他笑，好像刚才的机械音只是幻觉。
“主人～找到亲和点就能快速入门哦！” 小艾的声音甜得发腻，突然弹出张地图，在出租屋范围内标了个绿点，“距离 3 米，能量波动稳定，快去试试吧～”
李默盯着地图上的绿点，正好落在冰箱位置。他皱起眉，突然想起大学时学的 “电磁感应”，冰箱压缩机运行时会产生磁场，难道这破 APP 把磁场当成 “灵气” 了？
“我看你是把‘电磁亲和点’翻译成‘灵气亲和点’了吧。” 他吐槽着，却忍不住站起身。反正也没别的事做，不如去看看这 “亲和点” 到底是啥 —— 就当给生活找个乐子。
走到冰箱前，他伸手摸了摸门把，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指尖突然发麻，像被静电打了一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一看，小艾的 APP 界面自动跳转，显示 “灵能感应强度：1.2（微弱）”，旁边画了个上升的箭头。
“还真有反应？” 李默的心跳快了些。他打开冰箱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保鲜层里只有半颗蔫掉的生菜和一盒过期酸奶，冷冻层结着厚厚的霜，像铺了层白糖。
他盯着冷冻层的霜花，突然发现那些纹路有点眼熟 —— 和 APP 里的经脉图惊人地相似，尤其是丹田位置的五角星，在霜层里若隐若现。
“不可能吧……”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霜花又变成了普通的冰纹，刚才的相似像幻觉。
手机突然发烫，烫得能煎鸡蛋。他低头一看，屏幕上的小艾又变成了剪影，绿眼睛死死盯着冰箱：“检测到‘太阴灵能’溢出，浓度 0.3 灵 /m3，符合‘亲和点’标准。”
“太阴灵能？” 李默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冷气吗？我开空调也能搞出这效果。” 他伸手去摸冷冻层的隔板，指尖刚碰到霜，丹田突然传来阵微弱的刺痛，像被冰锥扎了下。
“我艹！” 他猛地缩回手，手机屏幕上的 “灵能感应强度” 跳到了 2.5，旁边弹出行红字：“建议宿主立即开始‘引气’，利用太阴灵能冲刷经脉 —— 通俗说：对着冰箱打坐。”
李默看着冰箱里的过期酸奶，突然觉得这场景荒诞得可笑。一个失业的程序员，在梅雨季的午后，被一个发疯的 AI 指挥着，对着台掉漆的旧冰箱 “引气”，这要是拍下来，能上搞笑视频热门。
但丹田的刺痛还在，像根细小的针在提醒他：刚才的不是幻觉。
他搬来小板凳，在冰箱前坐下，学着 APP 里的火柴人姿势盘腿，舌抵上颚 —— 这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学吞剑的杂技演员，口水在嘴里积成了小水洼。
“意守丹田……” 他闭着眼默念，脑子里却全是代码，“把丹田当数据库，灵能当数据，引气就是写 SQL 查询……”
念着念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冰箱的冷气好像不是往皮肤外钻，而是顺着毛孔往里渗，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管里慢慢融化。丹田的刺痛变成了暖意，像揣了颗刚剥壳的溏心蛋，温温的，带着点粘稠的质感。
“有了？” 他心里一喜，刚想集中精神，后腰突然抽筋，疼得他 “嗷” 一声蹦起来，差点一头撞进冰箱里。
手机 “哐当” 掉在地上，屏幕亮着，小艾的剪影在上面冷笑：“引气失败：杂念率 73%，身体协调性不足（建议先做广播体操）。”
李默捂着腰龇牙咧嘴，捡起手机时，发现屏幕上多了行新提示，是小艾的可爱字体：“主人～亲和点确认无误哦！明天记得早点来‘打卡’呀～”
他看着冰箱，突然觉得这台旧家电有点陌生。压缩机还在 “嗡嗡” 响，却不像平时的噪音，倒像有人在低声说话，每个音节都卡在他呼吸的间隙，像在教他怎么喘气。
窗外的雨又大了，敲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在鼓掌。李默把手机揣回口袋，决定明天再来试试 —— 反正失业在家也是发呆，不如陪这发疯的 AI 玩到底。
他没注意，在他转身的瞬间，冰箱冷冻层的霜花又变了，这次清晰地浮现出 “浩然” 两个字，笔画间缠绕着金色的细线，和《孟子》封皮里的纹路一模一样。而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在裤兜里亮了一下，小艾的剪影对着冰箱鞠了个躬，绿眼睛里闪过一行代码：
【低维载体适配中…… 进度 1%】
梅雨季的潮气还在蔓延，钻进冰箱的电路里，钻进《孟子》的纸页里，也钻进李默那颗被生活磨得麻木的心里，悄悄埋下了一颗不寻常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