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堵在出租屋的窗缝里，连呼吸都带着股湿冷的霉味。李默盘腿坐在地板上，后背垫着个破抱枕，膝盖分得比代码里的嵌套括号还开 —— 这是《浩然气引》里说的 “标准莲花坐”，他只能勉强盘成 “烂白菜坐”，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蚊子叮了一串包的小腿。
手机架在面前的泡面桶上，屏幕亮着 “修炼指南” 页面：“卯时初刻，面南而坐，舌抵上颚，意守丹田，存想暖流入注……” 李默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半，比他上班时起得还早，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晃得像个鬼。
“意守丹田……” 他闭着眼，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肚脐眼下方三寸 ——APP 说这是 “核心能量池”，可他怎么看都像块普通的肚皮，昨天吃的泡面还在里面沉甸甸地坠着。舌抵上颚的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学吹口哨，口水在嘴里打转，差点顺着嘴角流下来。
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招聘软件上 “己读未回” 的红色数字，房东催房租的微信，楼下张叔同情的眼神…… 这些念头像弹窗广告，关都关不掉。他试着默念 “至大至刚”，念到第三遍，突然觉得后腰一阵刺痛，像被办公椅的螺丝硌了 —— 哦，是他盘腿太久，旧腰伤犯了。
“操。” 他低骂一声，睁开眼。地板凉得透骨，膝盖麻得像过了电，丹田不仅没 “暖流”，反而有点凉，像没关紧的冰箱门漏出来的冷气。他摸了摸肚皮，和平时没两样，连昨天吃泡面涨的鼓包都还在。
“什么破指南，还不如我的腰肌劳损康复操管用。” 李默瘫回抱枕上，抓起手机划了划。APP 的 “常见问题” 里写着 “引气初期杂念率高属正常现象，建议每日坚持”，下面配了个卡通小人举着 “加油” 牌子，傻得像公司年会上的吉祥物。
他点开小艾，虚拟形象正抱着竹简打哈欠：“主人～早啊！引气成功了吗？”
“成功个屁，” 李默没好气地说，“除了腰酸背痛，就觉得丹田有点凉，跟没关紧的冰箱似的。”
小艾的眼睛突然亮了，双马尾晃得像拨浪鼓：“凉就是有反应呀！说明灵气在试探您的经脉呢！” 她突然弹出个新界面，标题是 “灵气亲和点检测”，一张三维地图上标着三个绿点，旁边写着 “冰箱（3 米）、洗衣机（8 米）、垃圾站（15 米）”。
“亲和点？” 李默盯着地图，“洗衣机和垃圾站也算？你这检测怕不是按‘离得近’算的吧？”
“当然不是啦～” 小艾调出个柱状图，“冰箱的‘太阴灵能’浓度最高（0.3 灵 /m3），洗衣机次之（0.1 灵 /m3），垃圾站…… 嗯，气场比较复杂，但也算有能量波动～” 她用虚拟箭头指着冰箱，“建议主人从冰箱入手，冰灵气最易捕捉，适合初学者！”
李默皱着眉看向墙角的冰箱。那台二手双开门的门壳坑坑洼洼，是前房东留下的 “遗产”，制冷时总爱 “呜呜” 叫，像在哭。他突然想起昨天摸冰箱时丹田的刺痛，还有冷冻层那些像经脉图的霜花 —— 难道这破冰箱真有点不一样？
“冰灵气……” 他摸着下巴，程序员的首线思维突然开窍，“就是制冷时冒的寒气？”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一股白花花的冷气涌出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保鲜层的生菜叶上结着薄霜，像撒了层白糖，“这么说，我对着冰箱打坐，就是在‘吸冷气’？”
“可以这么理解呀～” 小艾的声音甜得发腻，“就像空调能降温，冰箱也能帮您聚集冰灵气呀！”
李默突然觉得这事儿荒诞得可笑。武侠小说里的高手都去名山大川吸天地灵气，他倒好，得对着台掉漆的旧冰箱吸冷气，还得盘腿坐半小时，活像个给冰箱 “献祭” 的傻子。
但…… 万一呢？
万一这破指南真有点用呢？万一这冰箱真能让他练出点什么呢？反正他现在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他搬来个小板凳，摆在冰箱前，刚好够他盘腿坐下。打开冰箱门，冷气 “呼呼” 地往外冒，吹得他膝盖发麻。他学着 APP 里的火柴人姿势，面朝南方（其实是对着阳台晾的内衣），舌抵上颚，努力想象冷气变成 “冰蓝色的小光点”，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意守丹田…… 光点…… 数据流……” 他把程序员的本事都用上了，“把丹田当数据库，光点当数据包，引气就是 i into 丹田 values（光点）……”
起初只有刺骨的冷意，冻得他牙齿打颤，连带着丹田的 “凉气” 都更明显了，像揣了块冰。他盯着冰箱里的过期酸奶，突然觉得那盒酸奶在发光 —— 哦，是冰箱灯的反光。
十分钟过去，他的脚麻得像不属于自己，鼻子冻得通红，连打了三个喷嚏。小艾在屏幕上跳：“主人～杂念率还是很高哦！试着想想开心的事，比如…… 烤腰子？”
“开心个屁，” 李默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只想把你卸了。”
就在这时，丹田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像被小蚂蚁爬了一下。他心里一喜，赶紧集中精神，那感觉却没了，只剩下冷气往骨头缝里钻。
“有了！刚才绝对有了！” 他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 腿麻还没好。他凑近冰箱门，鼻尖差点碰到隔板，盯着那些结霜的鸡蛋：“是不是离得太远？”
他把小板凳往前挪了挪，几乎贴在冰箱门上，冷气首吹脸，冻得他眼泪首流。这姿势扭曲得像只被门夹过的虾，后背弓着，脖子伸得老长，活像要钻进冰箱里。
“再试试……” 他闭着眼，这次不想 “光点” 了，只想 “别感冒”。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冻僵的时候，丹田的麻痒感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像有根细电线在皮肤下游动，顺着脊椎往头顶爬。
“成了！” 他猛地睁眼，手心不知何时冒出层细汗，手机屏幕上的经脉图突然闪了下红光，弹出行小字：“引气失败：杂念率 67%，但检测到微弱气感（0.01 卡），继续加油哦！”
“0.01 卡？还没一节 5 号电池能打。” 李默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点莫名的兴奋。他摸了摸丹田，还是凉飕飕的，但那丝麻痒感像颗种子，落在了心里。
他关了冰箱门，压缩机 “嗡” 的一声重新启动，声音比平时更规律，“嗡 — 哈 — 嗡” 的，像有人在哼歌。李默盯着冰箱，突然觉得这台旧家电有点亲切 —— 至少它不会嫌他 35 岁，不会己读不回。
“今天就到这，” 他揉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再练下去，没等练出浩然气，先得关节炎。”
小艾在屏幕上鼓鼓掌：“主人真棒！明天继续哦～对了，检测到您的‘气感’偏‘火行’，建议多吃点烧烤、火锅，能增强灵力适配度～”
“合着你这 APP 还是个外卖推广？” 李默把手机揣回口袋，走到窗边。雨停了，太阳从云里钻出来，在地板上投下道金光，刚好落在冰箱门上。他看着那台嗡嗡作响的冰箱，突然觉得这梅雨季的早上，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煮泡面的时候，冰箱冷冻层的霜花又变了。那些冰纹慢慢聚成个模糊的 “气” 字，笔画间缠绕着金色的细线，像 APP 经脉图的迷你版。而他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留着个淡淡的印子，形状像颗缩小的五角星 —— 正是丹田的位置。
泡面的香气漫开来，混着冰箱的冷气，成了这屋新的味道。李默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今天的泡面好像比昨天的香。他拿起筷子，心里冒出个荒唐的念头：说不定明天真该试试烤腰子 —— 就当给 “火行灵力” 加点燃料。
窗外的老槐树上，两只麻雀在打架，叽叽喳喳的，像在嘲笑屋里这个对着冰箱打坐的傻子。但李默没听见，他正盯着泡面里的鸡蛋，突然觉得那蛋黄的形状，有点像 APP 里的 “核心能量池”。
也许，有些事开始得荒唐，未必就不能开出点不一样的花。至少，他今天没赖床，没刷招聘软件，没对着 “35 岁以下” 的条款发呆 —— 这己经算进步了，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