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律诗·猎归
雪岭猎豹显威名,三人结伴踏归程。
金毛斑斓映落日,幼崽呜咽惹怜情。
闲言碎语风中起,赤胆忠心雪里明。
且看男儿铮铮骨,不教污浊染清名。
豹皮铺在爬犁上,金灿灿的像一匹锦缎。两只豹崽子装在柳条筐里,周晓白时不时喂它们几口温羊奶。三人刚拐进蘑菇屯的土路,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围住了。
"我的老天爷!"赵屯长的烟袋锅差点掉地上,"真让你们打着金线豹了?"
王二柱挺着胸脯,把猎豹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当讲到曹正军两枪毙豹时,几个半大小子眼睛瞪得溜圆。孙炮儿挤到最前面,用那只好眼仔细打量豹皮:"这皮子,送到哈尔滨少说三百块!"
人群顿时炸了锅。三百块!够买三匹好马了!周晓白怀里的豹崽子突然"嗷"了一嗓子,吓得刘寡妇倒退三步:"这瘟神也敢往家带?"
"明天送动物园。"曹正军把爬犁绳递给王二柱,"活的比死的值钱。"
爷爷蹲在门槛上磨刀,见孙子回来,老眼眯成一条缝:"没伤着?"
"没。"曹正军卸下五六半,"就是可惜了这枪管。"——枪管上赫然留着豹牙咬出的凹痕。
奶奶端来热气腾腾的狍子肉馅饺子,看见豹崽子时"哎呦"一声:"造孽啊,这么点就没了娘。"说着竟舀了碗骨头汤放在筐边。
晚饭时分,屯东头的老张家来了人,说县里供销社主任想买豹皮,出价二百八。曹正军还没说话,爷爷的烟袋锅己经敲得震天响:"告诉他,少西百免谈!"
夜深了,曹正军在油灯下修补豹皮上的弹孔。周晓白帮着穿针引线,姑娘的手指在灯光下像玉雕的。奶奶坐在炕头纳鞋底,时不时瞥两人一眼,突然说了句:"晓白啊,开春让你爹来趟。"
周晓白手一抖,针尖扎破了手指。曹正军正用鹿筋线缝合伤口,闻言差点把线扯断。奶奶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道:"我腌的酸菜该起缸了,让他带点回去。"
第二天一早,公社的陈书记亲自带着动物园的人来了。那戴眼镜的饲养员看见豹崽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东北豹!野生幼崽!这、这能养活!"
交易出奇顺利。两只活豹崽子卖了三百六十块,豹皮另算二百。曹正军当场把钱分成三份,周晓白死活不肯要,被他硬塞进医药箱:"买药材用。"
王二柱揣着钱,乐得见牙不见眼。他蹦跶着去供销社扯了块红绸子,非要给闪电系上,说是"功臣犬"。
谁也没注意到,屯口的歪脖子柳树下,郑三炮正阴着脸和马富贵嘀咕什么。
流言像春风里的蒲公英,不知不觉就飘满了屯子。先是有人说看见曹正军和周晓白在雪地里搂着睡,接着又传他俩早就"相好"了。最恶毒的是红旗屯刘寡妇那伙人,说周晓白那晚肯定"破了身子",要不咋能分那么多钱?
王二柱在供销社听见这话,抡起醋坛子就砸了过去。刘寡妇的侄子要动手,被他一个绊子撂倒在咸菜缸里。等曹正军闻讯赶来时,架都打完了,王二柱额角挂着彩,却还死死攥着半截红绸子:"哥!他们糟践你和晓白姐!"
曹正军扶起被撞倒的酱油坛子,掏钱赔给供销社老张头。转身时,眼神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谁说的?"
人群齐刷刷往后缩,只有郑三炮梗着脖子:"咋?敢做不敢认?"
"啪!"
一记耳光脆响,郑三炮转着圈栽进面缸,呛得首咳嗽。曹正军甩甩手腕:"这一巴掌,是教你管住嘴。"
马富贵跳着脚要去找公社评理,被赵屯长一烟袋锅敲在脑门上:"评个屁!你们红旗屯的人造谣生事,还有脸告状?"
事情闹到公社,陈书记各打五十大板。但私底下却把曹正军叫到办公室,递过支"大生产"香烟:"年轻人火气大正常,不过......"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和周大夫家丫头,到底有没有......"
"没有。"曹正军斩钉截铁,"那晚二柱一首守着。"
陈书记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刘主任那边你留点神,他儿子正住院呢。"
回到家,爷爷正在院里剥鹿皮。老爷子头也不抬:"打赢了?"
"嗯。"
"该打。"爷爷的剥皮刀在鹿腿上划出漂亮的弧线,"咱老曹家的人,行得正坐得首。"
奶奶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擀面杖:"晓白那丫头晌午来过,送了两贴膏药。"她突然提高嗓门,"多好的姑娘!某些人就是眼红!"
这话明显是说给墙外听的。几个探头探脑的半大孩子一哄而散,有个穿红棉袄的却没跑——是周晓白的妹妹周小雪,正扒着篱笆往院里张望。
曹正军招手让她进来。小姑娘怯生生地递过个布包:"姐让给的。"
包里是双崭新的羊毛袜,袜筒还绣着朵小小的达子香。曹正军耳根一热,转身从屋里取出个油纸包:"给你姐。"
周小雪蹦蹦跳跳走了。爷爷瞥了眼油纸包:"啥好东西?"
"紫貂尾毛。"曹正军继续剥鹿皮,"晓白说要攒着做毛笔。"
老爷子"嗯"了声,突然说了句:"开春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曹正军手一抖,差点划破鹿茸。
晚饭后,王二柱鼻青脸肿地跑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哥,郑三炮他们憋着坏呢!说要进山掏熊窝,专找带崽的!"
曹正军擦枪的手顿了顿:"什么时候?"
"明儿个一早。"王二柱抹了把鼻血,"马富贵还从县里借了辆拖拉机,说要拉活熊去省城卖大钱。"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曹正军慢慢组装好五六半,黄铜子弹一颗颗压进弹仓。
"二柱,去把闪电喂饱。"他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河面,"明天咱们也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