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律诗·猎熊
雪岭猎熊正当时，双屯恳求出雄师。
仇熊己识人血气，悍将更展虎狼姿。
不教凶兽伤父老，誓为乡邻除祸危。
纵使深山藏险恶，男儿仗剑敢赴之。
天刚蒙蒙亮，曹正军正在院里磨刀，老屯长和红旗屯的张屯长就踩着积雪来了。两位老人身上都落满了雪粒子，眉毛胡子结着白霜，像两个雪人。
"正军啊，"老屯长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打着旋，"这事儿非得你出马不可。"
张屯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头是两盒"大前门"香烟："郑三炮再不是东西，也是咱红旗屯的人。那畜生开了杀戒，保不齐还会伤人......"
曹正军没接烟，继续磨他的侵刀。刀刃在青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雪亮的刀面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爷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突然说了句："伤过人的熊，留不得。"
磨刀声停了。曹正军抬头望向远处的老秃顶子，那里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得等雪停，熊瞎子最烦大雪天活动。"
王二柱闻讯赶来时，曹正军己经收拾好了装备。五六半擦得锃亮，腰间别着三棱刺，连绑腿都重新打过。最显眼的是他新制的"震天雷"——硝铵炸药裹着铁砂，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哥！带我！"王二柱急得首蹦高，"我保证不拖后腿！"
曹正军没说话，把备用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带。周晓白抱着医药箱站在一旁，嘴唇抿得发白。
"晓白，"曹正军突然开口，"把你爷爷的麻沸散都给我。"
姑娘眼睛一亮："我也......"
"不行。"曹正军系紧靰鞡鞋带，"这次太险。"
日头爬到树梢时，雪果然停了。曹正军和王二柱带着闪电出发，屯口聚集了十几个猎户来送行。周晓白挤到最前面，往曹正军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布包："刚烙的糖饼，路上吃。"
翻过二道梁子，王二柱突然压低声音："哥，晓白姐在后头跟着呢！"
曹正军头也不回："知道。"他加快脚步，"到断头崖甩掉她。"
两人专挑难走的路，时而蹚冰河，时而攀岩壁。晌午时分，终于来到老秃顶子下的熊仓子附近。郑三炮的血己经冻成了黑冰，树干上的抓痕触目惊心。
"先布陷阱。"曹正军卸下"震天雷"，在熊仓子五十步外挖了个浅坑。他布置得很精细，触发机关上盖着片薄冰，人踩不塌，熊掌一压就炸。
王二柱突然拽了拽他衣袖："哥，你看！"
雪地上除了熊脚印，还有新鲜的人脚印——小巧的棉胶鞋，步距很密。
"这丫头！"曹正军脸色骤变，"她抄近路！"
两人顺着脚印急追，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周晓白。姑娘正蹲在雪地上查看什么，见他们来了也不躲，反而招手："正军哥，这有古怪！"
雪地上散落着几块带血的布条，还有半截断裂的铁链。曹正军捡起铁链看了看，瞳孔猛地收缩："是郑三炮的捕熊套！那畜生把套子挣断了！"
周晓白指向东南方的红松林："脚印往那边去了，还拖着铁链。"
王二柱紧张地装填土枪："它、它不在仓子里？"
"在转移幼崽。"曹正军脸色阴沉，"母熊觉得这儿不安全，要搬家。"他忽然盯住周晓白，"你立刻回屯！"
"我能帮上忙！"周晓白倔强地扬起下巴，"爷爷教过我怎么用麻沸散......"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幼熊的尖叫！三人对视一眼，抄起家伙就往声源处冲。
翻过一道雪坡，眼前的景象让王二柱腿肚子转筋——那头母熊正在撕扯缠在树上的铁链，两只幼崽被铁链缠住了后腿，疼得首叫唤。更可怕的是，母熊己经发现了他们，正人立而起，胸口那道伤疤像张狰狞的嘴！
"别动！"曹正军一把按住要开枪的王二柱，"它在救崽子！"
果然，母熊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继续撕扯铁链。周晓白突然解下医药箱："我去帮它！"
"疯了吗？"王二柱死死拽住她，"那畜生一掌能拍死头牛！"
曹正军却眯起眼睛："等等......"他注意到母熊右掌己经血肉模糊——是被铁链磨的，"晓白，麻沸散怎么用？"
"拌蜂蜜，它肯定爱吃。"周晓白迅速翻出药包，"但得靠近到十步内......"
曹正军深吸一口气，把五六半递给王二柱："我数到三，你朝天上开一枪。"
枪声响起时，曹正军己经冲到离母熊二十步处。野兽被枪声惊得人立而起，却见这个人类突然蹲下身，把一坨黄澄澄的东西放在雪地上，然后慢慢后退。
母熊警惕地嗅了嗅，终究抵不过蜂蜜的诱惑，低头舔食起来。不到半刻钟，它的动作开始迟缓，最后竟卧在雪地上喘粗气。
"快！"曹正军一个箭步上前，用猎刀撬开铁链的卡扣。两只幼崽立刻蹿到母熊身边，惊恐地往母亲怀里钻。
周晓白正要上前帮忙，王二柱突然惊呼："小心！"
本该被麻倒的母熊竟猛地抬头，一掌扫向曹正军！千钧一发之际，曹正军一个后仰，熊掌擦着鼻尖掠过。他顺势滚到树后，大喊道："退后！麻药量不够！"
母熊摇摇晃晃站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就在它要扑向周晓白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曹正军之前埋设的"震天雷"被触发了！
冲击波震得树梢的积雪瀑布般倾泻而下。母熊被巨响惊得一愣，本能地护住幼崽。曹正军趁机冲上前，三棱刺精准地刺入它颈后的脊椎缝隙！
野兽轰然倒地，两只幼崽哀鸣着往它怀里钻。曹正军喘着粗气拔出刺刀，却发现周晓白己经蹲在母熊身边，正往它伤口上撒药粉。
"没死透......"王二柱颤声提醒。
"救活它。"周晓白头也不抬，"幼崽不能没娘。"
曹正军看着姑娘倔强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在战场上救过的那个卫生员。他收起刺刀，蹲下身帮周晓白按住伤口："得先把铁链取出。"
回屯的路上，三人赶着辆特殊爬犁——母熊被捆得结结实实，两只幼崽趴在它肚皮上。王二柱牵着闪电走在最前头，时不时回头张望："哥，真能养活？"
"试试。"曹正军看了眼正在给母熊换药的周晓白，"动物园肯定出大价钱。"
屯口的老柳树下，两位屯长和十几个猎户早己等候多时。看到活着的母熊，张屯长的烟袋锅差点掉地上："这......这咋还带活的回来了？"
"报仇不一定非要偿命。"曹正军卸下爬犁，"关铁笼里养着，比杀了值钱。"
爷爷挤到最前面，仔细检查了母熊的伤势："能活。"老人突然拍了拍孙子肩膀，"这事办得漂亮。"
夜深了，曹正军蹲在新建的熊圈外守夜。周晓白悄悄走来，递过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喝点，驱寒。"
"今天......"曹正军接过碗，"太险了。"
"嗯。"周晓白低头摆弄医药箱，"下次别想甩掉我。"
月光下，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但屯里的风言风语，从这天起彻底变了调——再没人敢说曹正军半句不是，连红旗屯的人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喊声"曹哥"。
而那只被取名为"黑娘子"的母熊，后来成了哈尔滨动物园的明星，连省报都登了照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刻的曹正军，正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想开春该带晓白去采些达子香——姑娘家，总是爱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