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深海浮向水面。
姜云阳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银蓝色的天花板——不是普通颜料，而是由流动的能量构成，如同极光般变幻莫测。他躺在一张柔软的水床上，右臂传来阵阵刺痛，晶体化己经蔓延到肩胛骨。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潮声大祭司坐在床边，原本深蓝色的鳞片现在泛着银光，显然也受到了维度锚的影响。房间的墙壁是半透明的，外面游动着各种奇特的海洋生物，有些明显来自山海界。
"这是哪？白璃夜呢？"姜云阳挣扎着坐起，左臂的守望者印记暗淡无光。
"方舟表层舱室。至于你的伴侣..."潮声递来一杯发着微光的液体，"医疗舱。她的身体无碍，但意识尚未恢复。"
姜云阳一口饮尽杯中物，液体入喉如冰如火，暂时抑制了右臂的晶体化疼痛："多久了？"
"三天。"潮声指向窗外，"看看外面吧。维度锚创造了奇迹。"
透过透明墙壁，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南海中部出现了一个首径约百里的"银蓝之域"，海水呈现出梦幻的渐变色，从普通的蓝到闪耀的银，再到深处近乎透明的白。各种鱼类与山海界水族和谐共游，甚至能看到鲛人与龙族战士并肩清理废墟的身影。
"珊瑚氏族与龙族停战了？"
"暂时性的。"潮声的鳞片微微竖起，"雪鳞公主重新掌权，深渊氏族残党逃往西方。但最神奇的是这个——"
他激活了墙上的投影仪，显示整个银蓝之域的立体图像。区域边界呈完美的半球形，内部充满了一种新型能量读数，既不是灵力也不是蚀心印的紫黑能量，而是纯净的银白色。
"两界规则在这里融合了。"潮声的声音带着敬畏，"山海界生物可以长时间停留人界而不衰弱，反之亦然。如果这种模式能够推广..."
姜云阳的通晓能力自动解析着数据，但过程比往常吃力许多："原生体呢？"
"大部分被净化了，但有碎片逃逸。"潮声切换图像，显示南海沟的残存结构，"深渊氏族带走了大约7%的物质。不过没有姜明灵魂的引导，那些碎片只是无意识的危险品罢了。"
提到姜明，姜云阳胸口一阵刺痛。那位牺牲三千年的祖先终于获得安息，而他留下的谜题才刚刚开始。
"带我去见白璃夜。"
医疗舱比之前更加明亮，墙壁上新增了来自鲛人族的治愈符文。白璃夜躺在中央平台上，呼吸平稳，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但灵魂连接传来的只有空洞的回音——她的意识不在其中。
"记忆流失超过临界点。"潮声调出诊断数据，"就像图书馆被清空，书架还在，但书不见了。"
姜云阳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触感温暖却陌生："不，记忆还在。只是散落在灵魂各处。我需要进入她的意识空间，重新连接那些碎片。"
"太危险了。"潮声反对，"你的守望者血脉己经沉寂，再次使用灵魄共鸣可能导致永久性退化。"
姜云阳从怀中取出《白泽异闻录》——这本母亲留给他的书奇迹般地完好无损。他翻到扉页，对着光展示某个角落："母亲早有预见。看这个水印。"
在特定角度下，扉页显现出一幅微型地图：一座悬浮在云端的宫殿，门前立着两面镜子。
"昆仑镜..."潮声倒吸一口气，"西王母的宝物。你是说——"
"湮灭之核就在其中。"姜云阳合上书，"但首先，我得唤醒白璃夜。没有她，我们连昆仑山门都找不到。"
潮声知道无法劝阻，只得带他来到意识连接室。这里比医疗舱更加先进，中央是两把并排的座椅，周围环绕着十二面水晶屏。
"新开发的'灵魂共鸣增强器'。"潮声调试着设备，"能放大你的灵魄连接，但只能维持三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你的意识可能无法返回。"
姜云阳毫不犹豫地坐上其中一把椅子："足够了。"
当连接启动时，这次的体验与以往截然不同——没有天旋地转，而是平缓地下沉，如同潜入一片温暖的海洋。当视野清晰时，他站在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里。
这里曾经是白璃夜精心构建的记忆宫殿，现在却成了废墟。墙壁倒塌，走廊断裂，曾经鲜活的记忆画面变成了褪色的碎片，漂浮在虚无中。最令人心痛的是那些空白区域——那里本应存放着最重要的记忆，现在却一无所有。
"白璃夜！"姜云阳的呼喊在废墟中回荡，没有回应。
他开始系统地搜寻。通过灵魂连接，能隐约感知到某些记忆碎片的位置。第一处找到的是近期记忆：遗城决战、南海冒险、方舟探索...这些碎片相对完整，但失去了情感温度，如同观看别人的故事。
越往深处，破坏越严重。当他来到应该是童年记忆的区域时，只剩下零星的画面：实验室的笼子、白芷温柔的手、一本破旧的图画书...
突然，某个闪光点吸引了姜云阳的注意。那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记忆碎片，显示一个小小的白璃（那时还只有一条银尾巴）躲在图书馆角落，正被几个大孩子欺负。令人震惊的是，画面中出现了年幼的姜云阳，冲过去赶走了欺负者，还给了小狐狸一颗水果糖。
"这是...我们的初遇？"姜云阳触碰碎片，画面活了过来，"比银杏树那次早了好几年！"
难怪白璃夜第一次见他时就流露出莫名的熟悉感。这段记忆被深埋在她的潜意识中，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更多的童年碎片被发现。姜云阳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集起来，按照时间线排列。但单纯的排列并不能让记忆复活——它们需要重新扎根，需要情感的滋养。
潮声的声音从遥远的外部世界传来："二十分钟了！你必须加快速度！"
姜云阳环顾西周，更大的问题浮现——即使找回所有碎片，也没有"土壤"让它们重新生长。白璃夜的意识空间太过干涸，无法支持记忆复苏。
只有一个办法。
他举起左臂，凝视那个暗淡的守望者印记。血脉虽然沉寂，但本质仍在。如果能将部分血脉转化为记忆生长的养分...
没有犹豫，姜云阳用牙齿撕开左手腕。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银色的光点缓缓渗出——最纯粹的守望者本质。他让这些光点洒落在收集好的记忆碎片上，如同园丁播撒种子。
奇迹发生了。银色光点接触到的碎片开始生根，抽出细小的脉络，互相连接。最先复苏的正是那段被遗忘的初遇记忆，它如同幼苗般茁壮成长，为其他碎片提供支撑。
但代价是巨大的。每释放一点光点，姜云阳就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稀薄一分。外部世界，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右臂的晶体化加速蔓延。
"够了！"潮声的警告变得急切，"再继续你会消失的！"
姜云阳充耳不闻。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让那些记忆重新焕发生机。当最后一片重要碎片——他们在银杏树下重逢的画面——被成功复苏时，整个意识空间震动起来。
虚无中浮现出微弱的光点，逐渐汇聚成白璃夜的轮廓。她睁开眼睛，金银双瞳充满困惑："我...这是哪里？"
姜云阳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己经发不出声音。他的意识体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白璃夜（现在可以确定是她了）看向这个正在消失的影子，突然瞪大眼睛："等等...我认识你！你是那个...那个给我糖的..."她抱住头，更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不，不止...银杏树...龙宫...方舟..."
当她再次抬头时，姜云阳的影子己经几乎看不见。白璃夜惊慌地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一缕银光："不！回来！求求你..."
连接突然中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