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山哼着小调回到彭桥镇衙门，刚把马拴好，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几个在衙门口探头探脑的捕快兄弟围住了。
“头儿！头儿你可回来了！”一个年轻捕快脸色发白，凑上来就嚷嚷。
“就是！头儿，邪祟真除了？确定吗？”另一个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样子。
“张头儿，您是不知道啊！”第三个捕快更是夸张，一把抓住张二山的胳膊，声音都带着颤，“您刚走没多久，兄弟几个…兄弟几个就…唉！”
张二山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咋了这是？一个个跟撞了邪似的？案子结了，猫爷亲自出手，邪祟灰飞烟灭，妥妥的！”
“不是这个！”年轻捕快哭丧着脸，“是…是午睡那会儿！我…我好像着了魔了！”
“我也是！”捂着胸口的捕快赶紧接话，“做了个怪梦，吓死我了！”
“对对对！”第三个捕快猛点头，“梦见自己…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还是只八哥！关在一个金丝笼子里！”
张二山心里“咯噔”一下。
年轻捕快接着说：“有个穿得贼好的胖子，拿手指头使劲戳我，让我叫！叫得好听才有吃的！叫不好就挨鞭子！”
捂着胸口的捕快一脸痛苦：“他还拔我毛！一根一根地拔！疼死了！”
第三个捕快心有余悸：“最后…最后被活活疼死！那感觉…太真了！醒来我这心口现在还憋得慌！”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描绘着梦中被虐待的细节，绘声绘色，说到一半，三人突然同时停下，互相看看对方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都愣住了。
“你…你们也做了这个梦？！”三人异口同声，脸上全是见了鬼的愕然。
张二山脸色瞬间变了，算算时间，这几个兄弟魇着的时候，可不就是他在山水村老张头院子里，被那怨念幻境拖进去的同一时间吗？！
他猛地想起来，这几个兄弟，正是那天跟他一起去老张头家收拾信鸽尸体的人！他们也都接触过那些死鸽子！
一股寒意顺着张二山的脊梁骨爬上来。
幸好猫爷动作快，解决了源头，不然…让这玩意儿多留几天，整个衙门的人岂不是都得做这噩梦？！还不知噩梦后会变成什么……
“不好！”张二山猛地一拍大腿，“老张头的老伴！”
老张头老伴嫌弃乡下清苦，一首都住在镇上打理家里、张罗生意。
这老太太虽然没回老宅，但她是老张头的结发妻子，跟那鸟笼邪祟的因果牵连最深！连他们这些只是接触过死鸽的捕快都中了招，那老太太……
张二山哪还顾得上其他，翻身上马，朝着镇西头老张头家那栋颇为气派的宅子就狂奔而去。
冲到宅门口，只见大门敞开，几个下人神色慌张地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老张头的老伴躺在软榻上，面如金纸，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孙郎中正凝神屏息，指尖捻着银针，飞快地在老太太头颈、心口几处要穴下针，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旁边一个丫鬟捧着药碗，手还在微微发抖，另一个婆子则不停地用湿毛巾给老太太擦着额头的虚汗。
管家看到张二山进来，如同见了救星：“张捕头！您可算来了！晌午过后，老夫人说有些乏，想在榻上歇歇…谁知没多久，人就昏死过去，怎么叫都不醒！浑身冰凉！幸好小翠机灵，立刻去请了孙郎中！孙郎中刚到不久，说…说是邪气侵心，凶险万分啊！”
张二山心中暗叹，果然，这老太太都没能幸免！
而此时，孙郎中的救治也到了尾声，他让人撬开老太太的牙关，将一碗黑色药汁灌了下去，这才长长吁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
“怎么样？孙大夫？”管家急忙问道。
孙郎中面色疲惫，但语气稍缓：“万幸发现得及时，处置也算快！这口吊命的参汤下去，再加上我施针稳住了心脉…命，暂时是保住了，不过…”
众人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老夫人本就年事己高，气血亏虚，又被怨念强行冲击心神…损伤太重了！没个大半年精心调养，别想好利索，而且，心神受此重创，日后怕是极易惊悸不安，尤其见不得鸟雀、笼子之类的东西了。”
“多谢孙郎中！多谢孙郎中救命之恩！”
管家感激涕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了过去：“这是诊金和谢礼，请您务必收下！后续的汤药调理，还要劳烦您多费心！我家两位少爷不日便归，定有厚报！”
孙郎中点点头，收了钱袋，又细细交代了煎药和照料的注意事项，管家一叠声地应着，立刻吩咐下人去办。
张二山看着软榻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心情有些沉重。
这老太太人都没沾老宅的边，就因为是老张头的妻子，差点就被隔空害死！
张老头那两个在外地奔丧、正往回赶的儿子呢？
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儿子！
这邪祟的怨念顺着血脉找上他们，岂不是更容易？万一在路上也……
张二山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还是去找大师做场法师，把这后手也给料理了…”
他刚急匆匆地迈出张家大宅的门槛，一道黑影“唰”地一下拦在了面前！
“吁！！”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呵斥和马儿的嘶鸣，张二山吓得往后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女子。
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姿挺拔，一身玄黑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腰间佩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刀。
她面容姣好，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前那枚银质獬豸徽记，镇魔司！
此刻，她正居高临下，审视张二山：“本官凌霜，镇魔司巡查使，你可是彭桥镇捕头张二山？这里出了何事？”
镇魔司独立于昭盛王朝官僚体系之外，每郡配置五至十名巡查使，巡察郡内村镇，探查妖邪踪迹，并监察当地衙门是否勾结妖祟。
张二山赶紧躬身行礼：“卑职张二山，见过凌霜大人！这…唉，说来话长…”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个也跟着跑出来看热闹的捕快兄弟，指望他们能帮忙分担点压力……
结果那几个家伙一看镇魔司的大人目光扫过来，齐刷刷地摇头摆手，脸上写满了“我们啥也不知道”“我们就是路过”“老大你顶住”的怂样。
张二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