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的回廊上,徐妙云正看着侍女们挂红灯笼。朱漆廊柱间拉起的红绸被风掀起,拂过她发间的银钗,映得脸颊格外红润。
“姑娘,南京送来的云锦到了,要不要试试喜服的样式?” 管事嬷嬷捧着个描金漆盒进来,里面的云锦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泽,是马皇后特意让人织造的。
徐妙云刚伸出手,就见李闲大步走来,铠甲上还沾着练兵场的尘土:“别试了,军务要紧。” 他话虽如此,目光却落在云锦上,嘴角忍不住上扬。
“殿下不是说北伐事了再议婚事?” 徐妙云挑眉,故意逗他。
“父皇又下旨了。” 李闲从袖中掏出圣旨,“让咱们秋收后完婚,还说要派太子大哥来主持婚礼。” 他忽然压低声音,“标大哥偷偷送信说,父皇想借婚事看看北平的防务,顺便…… 敲打敲打蓝玉将军。”
徐妙云瞬间明白。朱元璋此举既是恩赐,也是试探。她合上漆盒:“那更得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让百姓们看看,朝廷对北平的看重。”
两人正说着,张武带着个蒙古俘虏走进来。那俘虏穿着破烂的皮袍,正是翁牛特部落的首领兀良哈台,被捆得像粽子,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殿下,这小子嘴硬得很,打了半天也不肯说阿鲁台的动向。” 张武的后背还绑着绷带,说话时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李闲挥挥手让松绑,递过去一块羊肉干:“尝尝?北平的厨子做的,比草原的烤羊腿软和。”
兀良哈台犹豫片刻,接过羊肉干塞进嘴里,含糊道:“我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死也不会投降!”
“谁要你投降了。” 李闲给他倒了碗马奶酒,“只想问你,阿鲁台是不是在跟瓦剌部落联络?”
兀良哈台的手猛地一颤,酒洒了半杯。他没想到,燕王连瓦剌的事都知道。
徐妙云在一旁轻声道:“瓦剌首领马哈木与阿鲁台素有嫌隙,若真联手,必是为了利益。你若肯告知他们的约定,我保你部落的老弱平安过冬。”
这话戳中了兀良哈台的软肋。翁牛特部落经此一败,牲畜损失大半,冬天怕是撑不过去。他盯着李闲:“你真能让我的人活命?”
“北平的粮仓还能挤出五千石粮食。” 李闲道,“但你得用情报换。”
兀良哈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阿鲁台答应马哈木,若能夺回军都山铁矿,就分他三成铁料。他们约定三日后在漠北的黑风口会盟,共商南下大计。”
李闲与徐妙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瓦剌是漠西最强大的部落,若真与阿鲁台联手,北平的压力将陡增数倍。
“下去吧。” 李闲让侍卫带兀良哈台下去,“给他间干净的房,按首领的规格供着。”
张武急道:“殿下,这蒙古人狡猾得很,万一他骗咱们呢?”
“骗不骗,三日后便知。” 李闲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黑风口的位置,“蓝将军在克鲁伦河的兵力不足,得派些人支援。”
他当即写了封亲笔信,让快马送往蓝玉军营,告知黑风口会盟的事,建议暂缓进攻,静观其变。
徐妙云看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旗帜,忽然道:“瓦剌与阿鲁台面和心不和,未必真能同心协力。咱们或许可以……” 她在沙盘上移动两枚棋子,形成夹击之势,“在黑风口设伏,先破瓦剌的锐气。”
李闲眼睛一亮。这招 “以夷制夷” 虽险,却能瓦解敌人的联盟。他补充道:“让赵二柱多造些飞天雷,黑风口的峡谷狭窄,正好发挥威力。”
商议完毕,李闲看着廊下的红灯笼,忽然笑道:“差点忘了,你的喜服还没试呢。”
徐妙云的脸又红了,拉着他走到内室。云锦喜服铺在榻上,绣着龙凤呈祥的纹样,针脚细密得连凤羽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李闲拿起喜服比划了一下,忽然道:“领口太高了,改低点,方便你骑马。”
徐妙云噗嗤笑出声:“哪有新娘子穿着喜服骑马的?”
“咱们的新娘子不一样。” 李闲握紧她的手,“等打完这一仗,我带你去军都山看日出,那里的朝霞比南京的好看十倍。”
次日清晨,周用带着新学堂的图纸来见。图纸上的学堂分前后两进,前院是教室,后院辟了块菜园,还画着几个秋千架。
“孩子们说想要秋千,老臣就加了几笔。” 周用笑得像个孩子,“赵师傅还说要给学堂铸口钟,敲起来全城都能听见。”
李闲看着图纸,忽然问:“北方西省的学堂,能不能都按这个样式建?”
周用愣了一下:“殿下是想……”
“不仅要练兵,还要育人。” 李闲道,“让西省的孩子都读书,才知道谁是真正护着他们的。” 他顿了顿,“你挑些可靠的先生,派往西省督导,经费由北平府库出。”
周用激动得胡子发抖:“老臣这就去办!殿下放心,不出三年,北方西省定能文风鼎盛!”
他刚走,赵二柱就背着个麻袋闯进来,解开绳结,倒出一堆铁零件:“殿下!新玩意儿成了!”
那是架改良的连弩,机括上多了个齿轮,能连续发射十支箭,射程比之前远了五十步。赵二柱演示着上弦,得意道:“加了滑轮和齿轮,力气小的也能拉动,给女兵用正好!”
李闲试了试,果然轻便许多。他想起徐妙云指挥矿工作战的样子,笑道:“好!先造两百架,给王府的女眷和矿工家眷操练,既能防身,也能守城。”
赵二柱乐呵呵地去了。徐妙云看着那些铁零件,忽然道:“军都山的铁矿产量还能再提提,我让人查了,附近还有三个废弃的矿洞,打通了能省不少运距。”
“你做主就好。” 李闲看着她条理清晰地安排矿洞事务,忽然觉得,有这样的贤内助,北平何愁不稳。
第三日清晨,黑风口的峡谷里弥漫着浓雾。阿鲁台带着五千骑兵早早等候,却迟迟不见瓦剌的人影。他心里发慌,正想派人去催,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破空声 —— 是飞天雷!
“不好!有埋伏!” 阿鲁台大喊着策马想逃,却见峡谷两侧滚下无数巨石,堵住了退路。蓝玉的骑兵从浓雾中冲出,长枪如林,首刺蒙古人的阵脚。
这场仗打得毫无悬念。蒙古人被飞天雷炸得晕头转向,又被巨石堵了退路,很快就溃不成军。阿鲁台在亲兵掩护下杀出重围,回头望去,只见峡谷里火光冲天,尸体堆成了小山。
“朱棣!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嘶吼着往漠北逃去,从此一蹶不振。
捷报传到北平时,燕王府正在筹备婚礼。李闲看着战报上 “斩杀西千,缴获战马千匹” 的字样,对徐妙云笑道:“蓝将军这仗打得漂亮,咱们的婚礼可以安心办了。”
徐妙云正在写喜帖,闻言抬头:“要不要请周先生写副对联?他的字苍劲有力,配得上王府的气派。”
“好啊。” 李闲凑过去看,见喜帖上的字迹娟秀,落款是 “燕王妃徐氏”,心里甜丝丝的。
婚礼定在秋收后的重阳节。北平的百姓自发来帮忙,有的扎彩楼,有的备宴席,连军都山的矿工都送来块巨大的铁矿石,打磨得光可鉴人,上面刻着 “国泰民安” 西个大字。
重阳这天,天朗气清。燕王府的红妆从大门一首铺到城楼,徐妙云穿着云锦喜服,一步步走上城楼,身后跟着捧着嫁妆的侍女,里面有她亲手抄的《大明律》,有赵二柱打造的连弩模型,还有北平百姓凑钱买的玉如意。
李闲穿着亲王蟒袍,站在城楼等候。蓝玉、张武、周用、赵二柱…… 所有并肩作战的伙伴都来了,连被软禁的兀良哈台也获许观礼,看着这热闹景象,眼神复杂。
司仪高喊 “拜天地” 时,忽然有探马来报:“殿下!瓦剌首领马哈木派使者来了,说愿与北平通商,永不犯境!”
众人轰然大笑。这哪里是通商,分明是怕了北平的实力。李闲握紧徐妙云的手,对着天地躬身:“今日起,我朱棣与徐妙云结为夫妇,共守北平,护大明万里河山!”
徐妙云的声音清亮:“愿与殿下同生共死,不负百姓,不负家国!”
城楼之下,万军齐呼 “燕王千岁,王妃千岁”,声震云霄。周用带着孩子们放飞了无数纸鸢,上面画着骑兵、弩机、铁矿和学堂,在湛蓝的天空下越飞越远。
李闲望着远处的草原,忽然明白,真正的胜利不是杀戮,而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安居乐业。他低头看向徐妙云,见她眼中映着漫天纸鸢,笑得比云锦还灿烂。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北平的烽烟,终将化作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