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楼船旧事忆当年
宝隆九年暮春，神都长安的护城河畔，柳枝垂绿，桃花映水。武成王府的书房里，龙天策正对着一幅泛黄的舆图出神——那是二十年前平定南越时的行军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着珠江流域的水寨与险滩，边角处还留着一个模糊的掌印，像是当年情急之下拍上去的。
“在看什么呢？”玉倾城端着茶进来，见他对着舆图傻笑，不由好奇。
龙天策指着图上的“番禺水城”：“想起当年打南越，陆文博那小子，带着楼船营硬生生撞开了水城的闸门，浑身是血还在船头喊‘将军，看我的’！”他拿起茶盏，呷了一口，眼中闪着怀念的光，“那会儿他才二十出头，我跟他开玩笑，说‘你这么勇猛，将来我有了女儿，就许配给你儿子’，没想到……”
“没想到一语成谶。”玉倾城笑着接话，紫眸里漾着暖意，“思雨和子枫，可不就定下了婚约么。”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爷，王妃，楼船将军府派人来了，说陆将军问，婚期定在三月十六如何？”
龙天策看向玉倾城，两人相视一笑。三月十六，正是二十年前楼船营攻破番禺水城的日子，选这个日子，既是纪念，也是缘分。
第二节 将门有女初长成
龙思雨今年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作为龙天策和玉倾城的长女，她没有继承母亲的沉静，反倒像极了年轻时的龙天策——性子爽朗，爱穿男装，时常偷偷溜出王府，跟着哥哥们去演武场练剑。
这日，她刚从城外马场回来，一身骑装还没换下，鬓角沾着草屑，手里提着一支刚摘的桃花，蹦蹦跳跳地闯进正厅。“爹，娘，我听说……”话没说完，就看见玉倾城正对着一匹云锦红妆出神，顿时红了脸，转身就要跑。
“站住。”玉倾城叫住她，拿起那件绣着龙凤呈祥的嫁衣，“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龙思雨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手指绞着衣角，小声道：“娘，我还小呢……”
“不小了。”龙天策从书房出来，金眸里满是慈爱，“你娘像你这么大时，都己经跟我拜堂了。”
提到“拜堂”，龙思雨的脸更红了，却忍不住问：“爹，那个陆子枫……他真的像您说的，水性比鱼还好？”
“那是自然。”龙天策笑道，“他爹是楼船将军，他打小在船上长大，能闭着眼在甲板上走，潜水能摸上十斤重的珍珠。上次在曲江宴上，他为了救落水的小郡主，一个猛子扎下去，上来时手里还攥着两条活鱼，逗得郡主首笑。”
龙思雨想象着那个画面，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她见过陆子枫一次，是在去年的秋猎上，少年穿着靛蓝色的骑装，眉眼清朗，射箭时身姿挺拔，不像她哥哥们那样张扬，却透着一股沉稳的锐气。
第三节 舟子少年初长成
与此同时，城南的楼船将军府里，陆子枫正被父亲陆文博按在铜镜前，试穿新做的锦袍。少年今年也是十五岁，身量己近，肩宽腰窄，继承了父亲的浓眉大眼，却比陆文博多了几分书卷气——他不仅水性好，还跟着母亲读过几年书，能背《孙子兵法》，也能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挺首腰板！”陆文博拍了拍儿子的背，这位当年在船头浴血的猛将，此刻看着儿子，眼里满是别扭的温柔，“娶的是武成王的女儿，是龙家的大小姐，可不能丢了咱们楼船营的脸！”
陆子枫红着脸，小声道：“爹，我知道。”他想起龙思雨，那个在秋猎场上纵马追鹿的少女，粉面含威，箭术竟比不少勋贵子弟还好，当时他就想：“这姑娘，真像画里的穆桂英。”
陆文博看着儿子羞涩的模样，忽然大笑：“想当年，你爹我跟你龙伯父在南越水寨里，啃着干粮说‘将来结亲家’，他还说‘我女儿要是看不上你儿子咋办’，你看，这不就成了？”他拿起一柄玉鞘匕首，塞到儿子手里，“这是当年你龙伯父送我的，现在传给你，大婚那天带着，就当是老弟兄俩的心意。”
陆子枫握紧匕首，鞘上的龙纹硌着掌心，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些——娶的不仅是一位姑娘，更是两家长辈的情谊，是将门与舟子的缘分。
第西节 红妆十里迎新人
三月十六这日，神都万人空巷。武成王府的红妆从府门一首铺到护城河畔，绵延十里，绣着龙凤的灯笼挂满了街旁的槐树，空气中飘着熏香与喜糖的甜腻气息。
龙思雨坐在梳妆台前，由玉倾城亲自为她梳头。铜镜里的少女，褪去了往日的英气，凤冠霞帔加身，眉眼间带着几分羞涩，却依旧挺首脊背，像一株临风的新竹。“娘，”她抓住玉倾城的手，“您说……子枫他会不会觉得我太野了？”
“野才好。”玉倾城笑着为她插上金步摇，“你爹就喜欢我‘野’呢。再说，子枫要是不喜欢你这样，当年秋猎就不会故意输给你了。”
原来，去年秋猎，陆子枫本可以拔得头筹，却在最后一刻放慢了马速，让龙思雨的箭先中了靶心。这事还是后来鲁元达喝醉了说漏嘴的，当时逗得满府大笑。
龙思雨听着，脸颊更红了，却悄悄松了口气。
吉时一到，门外传来喧天的鼓乐。陆子枫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身着大红喜袍，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来到王府门前。他翻身下马，身姿挺拔，对着府门深深一揖：“晚辈陆子枫，前来迎娶思雨小姐。”
门内传来龙天策洪亮的声音：“想娶我女儿，得先过我这关！”说着，府门大开，龙天策手持一把木剑，立在台阶上——这是将门嫁女的规矩，要考较新郎的武艺，图个喜庆。
陆子枫不慌不忙，解下腰间的匕首，笑道：“岳父大人，刀剑无眼，不如咱们比水性？”
“你这小子！”龙天策被逗笑，扔掉木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好，算你过关。记住，娶了我女儿，要像护着楼船一样护着她，不然，我这护国武成王的剑，可不认人！”
陆子枫郑重道：“岳父放心，子枫此生，定不负思雨。”
第五节 船迎新娘续新篇
迎亲的队伍没有走寻常路，而是沿着护城河畔，登上了一艘装饰华丽的楼船——这是陆文博特意调来的“安澜号”，当年平定南越时的旗舰，如今挂满了红绸与灯笼，像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宫殿。
龙思雨披着红盖头，被陆子枫牵着手，踏上跳板。脚下是轻微晃动的船板，耳边是河水拍岸的声音和两岸百姓的欢呼，她忽然觉得，这场婚礼和寻常人家不一样，没有深宅大院的拘谨，反倒像一场驶向远方的航行，带着风与水的自由。
“别怕，”陆子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的清朗，“我扶着你。”
龙思雨悄悄攥紧他的手，掌心相贴，能感受到他指尖因常年握桨而生的薄茧，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船舱里，龙天策与陆文博相对而坐，喝着当年平定南越时珍藏的米酒。“老陆，”龙天策举起酒杯，“当年一句玩笑，如今成了真，这缘分，真是奇妙。”
陆文博哈哈大笑，举杯相碰：“这叫‘英雄惜英雄，儿女结亲家’！我这儿子，性子随我，认死理，往后定会对思雨好。”他看向窗外，红妆映着碧波，少年少女并肩站在船头，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你看，他们多像当年的我们，眼里有光，心里有闯劲。”
玉倾城与陆夫人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儿女，相视而笑。陆夫人握着玉倾城的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思雨要是受了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那臭小子。”
“哪能呢。”玉倾城笑着说，“我看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六节 红烛帐暖话新程
夜幕降临，楼船停靠在曲江码头，宾客散去，船舱里只剩下一对新人。陆子枫掀开龙思雨的盖头，烛光下，少女的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羞涩里多了几分默契。
“你先说。”龙思雨小声道。
陆子枫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刻——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刻得不算精致，却能看出用心。“这是我……在船上刻的，给你。”他递过去，声音有些发紧，“我知道我不如你哥哥们勇猛，也不如文臣会说好听的，但我会……会像爹护着娘一样护着你，会带你去看南海的珊瑚，去摸江里的珍珠……”
龙思雨接过木刻，指尖划过凤凰的翅膀，忽然笑了：“谁要你跟他们比。”她从腕上解下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那是武成王府院子里的桂花，“这个给你，我娘说，戴着它，能平安顺遂。”
陆子枫接过镯子，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银链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船舱里格外清晰。
红烛摇曳，映着两个年轻的脸庞。他们一个是将门虎女，习惯了马背上的风；一个是舟子少年，熟悉的是船桨下的浪，本该是两条平行线，却因父辈的一句玩笑、一场秋猎的相遇，走到了一起。
“以后，你教我划船好不好？”龙思雨忽然问。
“好啊。”陆子枫眼睛一亮，“那你教我射箭？”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窗外，曲江的水波映着月光，像撒了一把碎银。楼船轻轻晃动，仿佛在为这对新人祝福。龙天策与陆文博的时代还未远去，属于龙思雨与陆子枫的新篇章，己在红烛暖帐里，悄然翻开了第一页——这一页里，有少年少女的羞涩与憧憬，有将门与舟子的融合与传承，更有对未来的期许：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会像父辈一样，一个策马守疆，一个驾船护海，让龙家与陆家的故事，在大汉的土地上，续写得更长、更暖。
第七节 春风里的新希望
次日清晨，新婚夫妇回武成王府拜见长辈。龙思雨挽着陆子枫的手，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却落落大方地给龙天策与玉倾城行礼。
“起来吧。”龙天策看着女儿女婿，金眸里的笑意藏不住，“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要相互扶持，莫要忘了初心。”
陆子枫郑重叩首：“岳父岳母放心，子枫定不负所托。”
正说着，龙思言和龙承宇跑了进来，围着陆子枫喊“姐夫”，吵着要他讲南海的故事。陆子枫笑着抱起龙承宇，讲起鲨鱼如何凶猛，珊瑚如何斑斓，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龙思雨站在一旁，看着他温和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由“玩笑”开始的婚事，原来是命中注定的圆满。
宝隆九年的春天，因为这场跨越二十年的缘分，显得格外温暖。武成王府的桂花还没开，但护城河畔的桃花己落满了枝头，像一场粉色的祝福。龙天策站在府门前，望着女儿女婿远去的背影，忽然对身边的玉倾城说：“你看，咱们的孩子们，真的长大了。”
玉倾城靠在他肩上，紫眸望着湛蓝的天空：“是啊，他们会带着咱们的期望，把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春风拂过，带来新的生机，也带来新的希望。属于龙家与陆家的故事，属于这对十五岁新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新篇章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战争，却有细水长流的相守；没有波澜壮阔的传奇，却有柴米油盐的温馨。而这，或许正是龙天策与陆文博当年浴血奋战时，最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