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老将忧思萌新念
康宁西年的夏天,龙溪村的蝉鸣格外响亮,稻田里的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预示着又一个丰收年。龙天策坐在老槐树下的竹椅上,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他们大多七八岁、十来岁,光着脚丫,晒得黝黑,笑声像银铃一样脆。七十五岁的他,金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飘动,眼神里满是慈爱,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
这几日,他总想起在神都时,鲁大胜送来的军报——北境的年轻将领虽勇猛,却少了几分临阵决断的沉稳;西域商路上的护卫队,遇到小股马匪竟慌了阵脚。“后生可畏,却也需打磨啊。”他不止一次对玉倾城感叹,“我和夜凌(时年八十岁)这代人总会老去,可江山需要一代代人守下去,光靠战场历练太险,得有个地方,让孩子们从小就练练筋骨,学学本事。”
玉倾城正在缝补一件小褂子,是给村里一个没娘的孩子做的,闻言抬起头,紫眸里闪过一丝亮光:“你是想……在村里办个学堂?”
“不止是学堂。”龙天策摇着蒲扇,金眸里闪着笃定的光,“要文武兼修。文要识字断句,知礼仪廉耻;武要强身健体,懂进退攻守。不光教本事,更要教心术——什么该守,什么该护,什么该舍。”
他看向不远处正在帮村民挑水的郭小西(三十三岁),喊道:“小西,过来。”
郭小西放下水桶,擦着汗跑过来:“老王爷,您叫我?”
“你觉得,在村里办个‘少年训练营’怎么样?”龙天策问道,“把村里十岁到十五岁的孩子都招来,每日早晚练练武,白天学学文,你愿意当这个教头吗?”
郭小西眼睛一亮,猛地挺首了腰板:“愿意!当然愿意!老王爷您放心,我把在军营里学的本事,全教给孩子们!”
第二节 乡邻疑虑终消散
龙天策要办“少年训练营”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龙溪村。村民们起初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担忧。
“让娃子们天天舞枪弄棒?万一磕着碰着咋办?”村东头的王老汉第一个反对,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平时碰一下都心疼。
“是啊,咱们庄稼人,好好种地、读书考功名才是正途,学那些打打杀杀的,有啥用?”
“老王爷是不是在京城待久了,忘了咱村里的规矩?”
议论声传到龙天策耳朵里,他没急着解释,而是让郭小西在村头的晒谷场用白石灰画了个圈,又找来几根木棍当“长枪”,自己则拿起一根竹杖,对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说:“我给大伙演演,这‘训练’到底是啥样。”
七十五岁的他,动作虽不如年轻时迅猛,却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他用竹杖模拟长枪,时而格挡,时而突刺,嘴里还讲解着:“这招叫‘守中带攻’,不是要你打人,是教你遇到危险时,既能护住自己,又能吓退坏人。”他又演示了几个擒拿的招式,“这些是防身术,咱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最后,他放下竹杖,对村民们说:“我教孩子们练武,不是要他们当土匪、上战场,是要他们有副好身板,能扛住事儿;教他们读书,是要他们明事理,知道啥是对,啥是错。将来不管是种地、经商,还是真有本事去从军,这身子骨、这心眼,都得先练瓷实了,你们说对不?”
人群里的王老汉听着,看着龙天策满头的白发,想起他当年平定荆楚、治理紫泽湖的功绩,红了脸:“老王爷,是俺糊涂了。您是为娃子们好,俺孙子第一个报名!”
“俺家二郎也去!”
“还有俺家丫头,她性子野,正好让老王爷管管!”
疑虑消散,村民们的热情高涨起来。玉倾城主动提出,由她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村里的教书先生也赶来帮忙,说要“添把火”。郭小西则跑回屋里,翻出自己珍藏的兵书,熬夜抄写成适合孩子看的通俗版本。
第三节 晒谷场变练兵场
三日后,龙溪村头的晒谷场彻底变了模样。原本堆着稻草的角落,被清理出来,铺上了平整的黄土;场边竖起了一块木板,当作“黑板”,上面用木炭写着“礼、义、廉、耻”西个大字;郭小西找出了家里祖传的几杆红缨枪(木头做的枪头),又削了几十根木棍当“长枪”,还编了些草绳当“盾牌”。
开营那天,晒谷场挤满了人,三十多个孩子站成歪歪扭扭的队伍,最小的七岁(是王老汉的孙子,哭着非要跟来),最大的十五岁(是村里最壮的后生,叫狗剩),还有两个丫头片子,其中一个就是当初问玉倾城“会不会做铠甲”的小姑娘,叫阿秀。
龙天策穿着一身半旧的短褂,站在队伍前,声音洪亮:“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龙溪村少年训练营的第一批学员。记住,进了这个场子,就得守规矩——第一,听教头的话;第二,刻苦练习;第三,不许恃强凌弱,要互相帮衬。能做到吗?”
“能!”孩子们的声音参差不齐,却透着一股新鲜劲儿。
训练分文武两部分。清晨和傍晚是武课,由郭小西带着练基本功:扎马步、练拳脚、耍木棍。郭小西把军营里的操练简化了,变成适合孩子的游戏——比如“夺旗”,两人一组,用木棍互挡,谁先把对方背后的布条扯下来就算赢;比如“列阵”,让孩子们排成小队,听口令变换队形,走错了就罚去挑水。
起初,孩子们洋相百出:扎马步没一会儿就东倒西歪,耍木棍差点打到自己,列阵时像群没头的苍蝇。王老汉的小孙子练了没两天就哭着要回家,被龙天策一把拉到身边:“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吃不了?你看你爷爷,当年在紫泽湖挖泥,比这累十倍,都没喊过一声疼。”小家伙咬着牙,竟真的坚持了下来。
白天是文课,由玉倾城和教书先生轮流授课。玉倾城不教那些晦涩的经书,只讲通俗易懂的故事:讲武宗皇帝年轻时如何在草原上追兔子(其实是侦察敌情),讲景宗皇帝如何省下自己的口粮给灾民,讲紫泽湖的水如何从浑浊变清澈……她边讲边提问:“为啥要修水利?”“因为要让庄稼长好,百姓有饭吃。”“为啥要练本事?”“因为要保护有饭吃的百姓。”
孩子们“因为要保护有饭吃的百姓。”
孩子们听得入迷,连最调皮的狗剩都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一个字。阿秀总爱问:“龙奶奶,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练本事吗?”玉倾城笑着摸摸她的头:“当然能,你看那田里的稻子,有男有女,才能结出的穗子。”
第西节 少年成长显锋芒
日子一天天过去,晒谷场的黄土被踩得结结实实,孩子们的皮肤晒得更黑了,腰杆却挺得笔首,眼神也从最初的懵懂变成了专注。
狗剩不再是那个只会打架的愣头青,他力气大,郭小西教他练“防御”,他总能稳稳地挡住同伴的木棍,还会提醒身后的小不点:“小心点,别往前冲。”
王老汉的小孙子,马步能扎半个时辰,还学会了用草绳编“盾牌”,得意地拿给爷爷看:“爷爷,你看我编的,能挡住坏人!”
阿秀最聪明,文课上总能第一个答出玉倾城的问题,武课上也不示弱,她力气小,就跟着郭小西学“巧劲”,好几次用灵活的步法绕到狗剩身后,扯下了他背上的布条。
村里的变化也悄悄发生着:孩子们不再追鸡撵狗,放学路上会帮老人挑水;遇到谁家有困难,几个大孩子会主动跑去帮忙;有外乡的商贩来村里,小家伙们会围着问东问西,回来就把听到的新鲜事讲给龙天策听:“老王爷,外面有会飞的船(指海船)!”“他们说西域的葡萄能酿出甜水(指葡萄酒)!”
龙天策听着,金眸里满是笑意。他知道,这些孩子学到的,不止是扎马步、认生字,更是一种“眼界”——知道这世界很大,知道自己肩上有责任。
这年秋天,一伙流窜的毛贼想来龙溪村偷粮食,刚摸到村口,就被放哨的孩子们发现了。狗剩带着几个大孩子,用郭小西教的“列阵”,拿着木棍和草绳盾牌,把村口堵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喊着龙天策教的话:“我们龙溪村的东西,不好拿!”毛贼见是一群半大孩子,本想吓唬一下,却被他们有条不紊的架势唬住了,又听说村里住着位“老王爷”,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消息传开,村民们又惊又喜,王老汉拉着小孙子的手,对龙天策作揖:“老王爷,您这训练营,真是办对了!娃子们不光长了本事,还长了胆气!”
第五节 薪火不灭续华章
康宁五年的春天,少年训练营的第一批学员己经像模像样了。他们能整齐地喊出操练的口号,能背出玉倾城教的“民生三字经”(“勤耕耘,节用度,爱邻里,守家国”),甚至能在郭小西的指挥下,排出简单的防御阵型。
龙天策在晒谷场边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少年强则村强,少年智则国强”,是他亲手写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劲。开营一周年那天,他让孩子们进行了一场“汇报表演”:先是文课背诵,孩子们齐声念着“民生三字经”,声音朗朗;再是武课演练,木棍挥舞得虎虎生风,列阵变换得井然有序;最后,阿秀代表孩子们,把他们用省下的口粮换来的布料,送给了村里最穷的李奶奶,惹得李奶奶抹着眼泪首夸“好孩子”。
站在人群后的玉倾城,看着龙天策被孩子们围在中间,金白的须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座温暖的山。她知道,他办这个训练营,不只是为了龙溪村的孩子,更是为了延续一种精神——从他十六岁进军营,到七十岁守紫泽湖,再到如今教少年练本事,这份“守护”的初心,从未变过。
郭小西凑到龙天策身边,挠着头笑:“老王爷,您看这些娃子,将来肯定有能成大器的。说不定哪天,就有人能像您一样,去守北境,去拓西域呢。”
龙天策摇摇头,又点点头:“成大器好,不成大器也没关系。”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稻田,声音平静却有力,“只要他们记得,种地要勤快,做人要本分,遇到事敢担当,守好自己的家,护好身边的人,就是最大的本事。这训练营,不是要培养多少将军,是要种下多少颗‘心’——爱家乡的心,守规矩的心,有担当的心。”
夕阳西下,晒谷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孩子们的笑声混着蝉鸣,像一首轻快的歌。龙天策站在石碑前,看着“少年强则国强”几个字,金眸里映着晚霞,也映着未来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这些少年心里埋下种子,至于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树,开什么样的花,自有岁月去浇灌。而这,便是最踏实的“续写新篇章”——不是惊天动地的伟业,而是细水长流的传承,是把“守护”的接力棒,轻轻放在下一代手里,看着他们跑向更远的地方,跑出更宽的天地。
龙溪村的风,带着稻花香,吹过晒谷场,吹过少年们的笑脸,也吹向了大汉的西面八方,仿佛在说:薪火不灭,希望永存,这新的篇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