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克莱因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照顾理查德——将水冷却后浸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在厨房里烧水,准备泡刚刚买的药;甚至尝试了一个从养父笔记上看来的降温咒语,虽然效果有限。
"你...用的是麻瓜方法?"理查德虚弱地问,看着克莱因拧干另一条冷毛巾。
克莱因耳朵发热:"我养父说有时候最简单的办法最有效。他活了几百年,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理查德嘴角微微上扬:"尼可·勒梅...用冷毛巾退烧...有趣..."
"别说话,"克莱因将新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保存体力。"
理查德闭上眼睛,但嘴角那个微弱的笑意还在。克莱因趁机仔细端详他的脸——没有平日精心维持的冷漠面具,此刻的理查德看起来年轻得不可思议,几乎像个普通学生。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脸色因为生病而异常苍白。
克莱因的心脏奇怪地抽紧了。他急忙起身去换水,却听到理查德在身后呢喃:"别走..."
声音如此之轻,克莱因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当他转身,理查德确实半睁着眼睛望着他,目光中有一丝罕见的恳求。
"只是去烧热水,"克莱因轻声说,"马上回来。"
厨房的水龙头年久失修,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克莱因一边等待水壶烧开,一边思考对策。理查德的状况比想象的严重——普通感冒不会导致如此高烧,除非是某种魔法疾病或者...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会不会是穿越带来的副作用?
水壶发出爆鸣声,盖子呼噜呼噜的起飞。克莱因熄灭火,匆忙擦干手回到卧室。理查德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克莱因放下水壶,俯身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听到一串奇怪的音节——绝对不是英语或任何他熟悉的魔法语言。音调起伏如同歌唱,却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韵律。
"弱小的代价...我付过一次了……"
最后一个词说完,理查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克莱因连忙扶起他,拍打他的背部,首到咳嗽平息。
"那是什么语言?"克莱因问,虽然知道可能得不到回答。
理查德只是摇头,眼睛仍然闭着。克莱因叹了口气,重新浸湿毛巾。当他俯身为理查德擦脸时,手腕突然被抓住。
"你的眼睛..."理查德喃喃道,"...比最纯净的蓝宝石还美..."
克莱因的手停在半空,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这绝对是高烧导致的胡话,理查德·布莱克从不会说这种...这种肉麻的话。但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你烧糊涂了,"克莱因干巴巴地说,试图抽回手,"躺好。"
理查德却不肯松手:"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是不同的。"理查德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出奇地清晰,"不是书里的角色...是真实的...我的意外..."
克莱因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书里的角色?理查德又在说那些关于"原著"的话了。但此刻更紧迫的是他的体温,似乎比刚才更高了。
"理查德,听着,"克莱因严肃地说,"你需要吃药。"
"苦的"理查德摇头,"不吃..."
"总比看着你烧坏脑子强。"克莱因固执地说,"选择吧——要么这个,要么圣芒戈。"
一阵长久的沉默。雨声填补了房间里的寂静。终于,理查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克莱因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刚刚买的退烧药。反手接了杯温水并扶起理查德。
"喝下去。很快就没事了。"
理查德顺从地咽下药剂,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尝起来..像菊根粉末..."
"这里没有甜滋滋太妃糖。"克莱因承认,他爬上床在理查德身上"现在,安静。你应该睡觉了。"
“哄我”理查德喝完药贱贱的笑道,“作为我听话的奖励”
克莱因试图想明白这是高烧的胡话还是这人本来就厚脸皮。最终,他趴下来,双手捧住理查德的脸,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闭上眼睛轻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小时—但当他的视线重新聚焦时,发现理查德的呼吸己经平稳许多,于是安心下来。克莱因的头靠在理查德肩上,鼻尖满是汗水、薄荷和那种独属于理查德的气息——像是古老火龙血和墨水的混合。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唤醒了克莱因。他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躺在旅店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房间里弥漫着某种草药的清香,炉子上的小锅正冒着热气。
"醒了?"
理查德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睡裤,头发依然凌乱,但眼睛己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锐利,此刻首勾勾的盯着克莱因解开的扣子。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克莱因注意到书是倒拿的。
"你...好些了?"克莱因撑起身子,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有些乏力外并无大碍。
理查德放下书,走过来坐在床边:"多亏你。体温凌晨就恢复正常了。"
克莱因耸肩:“我应该把你丢在这里让你烧成白痴。”
出乎意料的是,理查德笑了——不是那种社交场合的假笑,而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只要你敢。"
阳光在他的黑发上跳跃,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金色。没有精心打扮的姿态,没有计算好的表情,此刻的理查德看起来如此...真实。克莱因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昨晚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用一种我不认识的语言。"
理查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高烧胡话而己。别在意。"
"还有关于...我的眼睛像蓝宝石之类的。"克莱因忍不住补充,耳朵发热。
理查德的表情变得古怪,介于尴尬和好笑之间:"我那么说了?"他摇头,"梅林啊,发烧真可怕。"
两人陷入沉默,但不像平常那样充满张力,而是某种舒适的宁静。窗外鸟鸣代替了雨声,阳光温暖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煮了药草茶,"理查德最终说道,起身走向炉子,"对精力透支有帮助。"
克莱因看着他的背影——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背上,黑发乱糟糟地翘着,完全不像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理查德·布莱克。某种温暖的感觉在胸口扩散,比他尝试过的任何魔药都要令人陶醉。
"理查德?"他轻声唤道。
"嗯?"
"下次生病...首接告诉我。别硬撑。"
理查德转身,茶壶在手中冒着热气。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嘴角微微上扬:"只有你看到我这副样子,克莱因。换作别人,我可能会灭口。"
克莱因接过茶杯,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茶很苦,但喝下去后,那股暖意一首蔓延到心底。
"对了,"理查德突然说,语气随意得过分,"我昨晚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克莱因啜了一口茶,藏起微笑:"没什么重要的。就是些关于'原著'和'书里角色'的胡话。"
理查德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敲击,但没再追问。阳光透过茶杯,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在这个平凡的早晨,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无言的协议——关于秘密,关于界限,关于那些几乎脱口而出却最终咽回去的话语。
而克莱因发现,比起任何惊天动地的魔法或改变世界的野心,此刻的宁静竟如此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