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长生殿

子时的更漏刚滴尽第七声，顾长歌的剑尖便凝出了第一滴血。

那血珠坠在琉璃瓦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月光洗过剑刃，照见瓦当金漆下隐现的鬼工纹——是半幅残缺的海图，线条细如发丝，被血珠浸润后突然泛起幽蓝磷光。

"顾大人好俊的'燕回喉'。"紫衣宦官轻笑，喉间伤口不见鲜血，反露出齿轮咬合的铜色机括，"可惜这招当年裴剑圣使来，能斩断三丈外的铜钱呢。"

顾长歌右腕急转，青锋剑在檐角划出七道残影。最后一式"雪叩门"本该斩落对方首级，剑刃却被两根靛蓝指甲钳住。宦官指缝间银光一闪，数十根琴弦细的钢丝骤然绷首，每根都缀着米粒大的铜铃，铃上"悲风"二字在月下泛着血锈色。

铜铃响起的刹那，殿角传来珠玉相击的脆响。

顾长歌余光瞥见十步外的刀阵——明黄寝衣的皇帝被黑衣死士围在中央，咽喉前横着柄镶满南海珠的短刀。持刀人背对着他，云髻上金步摇的流苏正随夜风轻颤，每一颗珍珠都映出十二重虹彩。

"三年前昭阳殿那把火..."女子突然回首，刀柄上的鲛珠照亮她眼角泪痣，"没烧死师兄，当真可惜。"

顾长歌的剑第一次偏了三分。

那枚朱砂痣的位置、形状，甚至被刀光映照时泛起的琥珀色，都与葬身火海的昭阳公主分毫不差。但真正的破绽在耳垂——昭阳左耳垂有颗小红痣，此刻被金坠子遮得严实。

"叮！"

一枚铁莲子突然击在剑脊。顾长歌借力腾空时，看见宦官袖中射出的银丝正织成天罗地网。每根丝线都沾着孔雀胆的蓝芒，将他青衫下摆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记忆如毒蛇撕咬上来。

三年前的昭阳殿，焦黑房梁砸落时扬起漫天骨灰。顾长歌跪在鎏金榻前，从侍女焦尸口中抠出那颗封着血丝的"朱颜泪"。尸体的左手死死攥着半幅绢帕，上面用绣线勾出古怪图案——此刻长生殿瓦当上的海图，竟与那图案边缘完全吻合。

"影卫第一条。"师父的声音在脑海炸响，"剑出无悔。"

剧痛将顾长歌扯回现实。三支弩箭不知何时己钉入他左腿，箭尾雕着细小的蟠龙——是皇帝亲卫的制式。但箭镞上"牵机散"的苦杏味，分明是影卫独门毒药。

"师兄走神了。"女子轻笑，刀尖挑开皇帝一缕白发。寝衣领口随动作滑落，露出锁骨处七枚金钉排列的北斗状——玄门秘术"锁魂钉"，专镇活人魂魄。

顾长歌突然劈手抓住飞来的一枚铜铃。铃舌上沾着暗红碎屑，在指腹捻开时散发出珊瑚腥气。南海鲛人骨磨成的粉？他猛然想起悲风楼上月拍卖的"鲛魂铃"。

喀嚓！"

琉璃瓦突然崩裂。顾长歌的剑穗无风自动——那是浸过"燃犀水"的冰蚕丝，此刻正指向瓦当背面新显露的铭文：【永明七年，天工阁奉诏藏鲛皇髓于此】。

女子突然旋身，短刀在皇帝肩上划出三寸伤口。没有血，只有木屑簌簌飘落。

"原来连陛下也..."顾长歌话音戛然而止。傀儡皇帝胸腔里传出机械运转声，七枚金钉同时迸射金光，在殿顶投射出巨幅星图。北斗天枢位赫然标着悲风楼的飞燕商徽。

檐角阴影里，戴青铜面具的弓手缓缓现身。他张开的弓弦上搭着三支箭，箭镞却分别雕着影卫、玄门和烬刀盟的

三支雕纹箭破空而来的刹那，顾长歌突然笑了。

他反手扯下染血的青衫外袍，布料在月光下展开如半透明的皮影戏幕。箭矢穿透衣料的瞬间，袍上浸染的血迹竟显出一幅完整的南海星图——与傀儡皇帝胸腔投射的星图恰好互补。

"阿阮姑娘。"顾长歌剑尖挑起地上碎裂的金漆，"你可知道，真正的昭阳公主..."

话未说完，女子突然甩袖。七枚金钉从她腕间激射而出，钉入殿柱组成勺形。最后一枚钉尾缀着的鲛丝恰好穿过星图中"天璇"位，将悲风楼商徽与瓦当海图连成一线。

顾长歌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星图，而是标注着南海鲛人墓的密道图！

#### **【第六幕·朱砂变】**

青铜面具的弓手第三次拉满弓弦时，异变陡生。

一滴汗珠从女子额角滑落，途经那枚朱砂泪痣的瞬间，猩红色突然褪成靛蓝——就像宦官指甲上的孔雀胆毒色。顾长歌瞳孔骤缩：昭阳公主的泪痣遇盐汗会变色，这是只有影卫才知道的秘密！

"你不是阿阮。"他剑锋突然转向弓手，"能同时拿到三派信物的人..."

剑刃斩裂青铜面具的刹那，月光照亮面具下那张与顾长歌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颊多了一道陈年剑疤——那是五年前他亲手在师弟脸上留下的。

师兄好眼力。"假顾长歌咧嘴一笑，露出齿缝间嵌着的鲛人骨片，"可惜太晚了。"

所有铜铃突然同时炸裂。

靛蓝烟雾中，宦官的头颅180度扭转，嘴里吐出三寸长的青铜密钥。女子接过密钥插入自己左胸——那里根本没有心跳声，只有机械转动的咔嗒响。

"天工阁甲字一号。"她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底下木质的面容，"比甲字十七号傀儡宦如何？"

顾长歌终于明白为何牵机线会乱颤：眼前这三个"人"，根本都是用南海鲛人骨驱动的机关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正通过他们眼眶里镶嵌的"观天镜"远程操控这一切。

#### **【第八幕·长生劫】**

瓦当突然整体塌陷。

顾长歌坠落的瞬间，看见下方密室里陈列着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个与皇帝容貌相同的人，只是胸口金钉数量各异。最中央那具棺材里，真正的皇帝正被鲛人长发缠住咽喉，手里死死攥着半块鎏金虎符——正是三年前昭阳公主殉葬时握着的信物。

"原来如此..."顾长歌在空中拧身，青锋剑斩向控制傀儡的鲛丝，"所谓长生术，就是把魂魄分藏在..."

剑刃触及鲛丝的刹那，整间密室突然亮起刺目血光。墙壁上浮现出用鲛人血写的《葬星经》，记载着如何用十二具替身分担天谴的邪术。而经文的落款，赫然是裴如海的剑印！晨光初现时，顾长歌拖着断剑走出长生殿。

他左手里攥着三样东西：半片烧焦的绢帕、沾着傀儡油的青铜面具，以及那颗真正的"朱颜泪"。珍珠里的血丝此刻组成了个模糊的"阮"字——昭阳公主临死前，竟把仇人的名字封在了自己心头血中。

宫墙外传来悲风楼的晨钟，惊起满庭乌鸦。有块瓦当碎片从他袖口滑落，上面残存的鬼工纹显示：下一处鲛人墓的坐标，正在烬刀盟总坛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