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众人正低声交谈之际,忽听得堂外一声痛呼,这声叫喊尚未落下,便见一道人影自门外踉跄跌入。
那人“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大殿青石板上,去势未止,竟又连滚数圈方才停住。
待得尘埃稍定,众人定睛看去,不是张小凡又是何人,只见他衣衫凌乱,满面尘灰,模样甚是狼狈。
恰在此时,林惊羽急匆匆自门外追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懊悔,连声道:“小凡,你没事吧?我一时失手......”
田灵儿见状,柳眉倒竖,平日里苏夜就对这个憨厚师弟格外照顾,她耳濡目染下也对张小凡颇为关照。
此刻见他受欺,当即拍案而起:“你凭什么欺负人!”
说罢玉手掐诀,但见一道霞光自她袖中迸射而出。
那琥珀朱绫迎风便长,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挟着破空之声直取林惊羽而去。
“住手!”苏茹与齐昊同时出声喝止,却已不及。
林惊羽临危不乱,眼见五彩霞光扑面而来,当即连退三步,一声清喝:“起!”
刹那间,殿内剑光绫影交织成一片。
琥珀朱绫虽被斩龙剑的煌煌青光所阻,却在空中倏地一扭,宛如灵蛇般绕过剑锋,直取林惊羽手腕要穴。
这一式“灵蛇吐信”刁钻狠辣,正是田灵儿近日从苏夜处习得的变化。
“好精妙的变化!”齐昊眼中精光一闪,不由出声赞叹。
只见那朱绫末端忽分三岔,如毒蛇吐信,分别袭向林惊羽腕间三处大穴,斩龙剑虽利,却因招式已老,一时竟回防不及。
林惊羽脸色微变,仓促间只得撤剑回护。
斩龙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圆弧,剑气激荡间将朱绫逼退尺许。
但田灵儿得势不饶人,纤指连点,朱绫顿时化作漫天赤霞,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斩龙剑?苍松倒是大方。”田不易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殿内局势瞬息万变,齐昊见林惊羽无恙,脸上重新挂起从容笑意:“家师常说林师弟天资卓绝,特意赐下斩龙剑,也是望其能担大任。”
就在此时,田灵儿红衣猎猎,竟凌空而起,她双手结印,娇叱一声:“缚!”
刹那间,原本三尺朱绫迎风暴涨,霞光万丈,转眼间便将整个守静堂上空化作赤色天幕。
层层红绫如潮水般涌向林惊羽,斩龙剑的煌煌青光顿时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众人只见漫天红绫将林惊羽裹成茧状,连田灵儿的身影都被重重绫影遮蔽。
“嘶啦!”
就在胜负将分之际,一道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响起。红绫茧中突然透出一线青光,随即传来震天龙吟:
“吼——!”
青光暴涨,如怒龙破渊,林惊羽人剑合一,周身竟隐隐现出龙形虚影,势如破竹般冲破层层红绫。
斩龙剑发出震天长吟,剑气化作青色巨龙,张牙舞爪地扑向半空中的田灵儿。
满座皆惊!
田灵儿却临危不乱,素手翻飞间,漫天红绫骤然回卷,霞光流转中,竟有清越凤鸣响彻云霄。
赤绫交织,隐约化作一只展翅火凤,与那青色龙影当空对峙。
苏夜对田灵儿的琥珀朱绫了如指掌,平日里修炼时,他不仅指点宋大仁剑术,更常与田灵儿切磋。
可以说,他对朱绫的运用之道,甚至比田灵儿本人还要纯熟几分。
此刻场中,田灵儿虽修为略胜林惊羽一筹,但斩龙剑毕竟是九天神兵,威力非凡。
琥珀朱绫虽也是上品法宝,终究稍逊色几分,眼看两人僵持不下,再斗下去恐有损伤。
“铮!”
一道湛蓝剑光自墨玉剑匣中冲天而起!
苏夜并指如剑,沧浪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轨迹,剑尖轻点虚空,竟如蜻蜓点水般漾开层层涟漪。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但却蕴含着苏夜对于御水剑诀的领悟。
剑气所过之处,狂暴的龙形剑意与炽烈的红绫霞光竟如雪遇朝阳,在荡漾的水纹中渐渐消融。
漫天杀伐之气,尽数化入这一泓秋水之中。
田灵儿只觉一股柔和力道托住朱绫,所有攻势如泥牛入海,林惊羽更是骇然,斩龙剑的煌煌龙威竟在这水波荡漾间消散于无形。
两人不约而同收招后撤,满殿肃杀顿时烟消云散。
田不易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闪烁,苏茹则是掩口轻笑,看向苏夜的目光满是欣慰。
不远处的宋大仁几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七师弟的剑法,越发深不可测了......”
“好精妙的招式!”齐昊同样忍不住赞叹道。
这一剑看似柔和,却能同时化解两人的全力一击,其中精妙,令人叹服。
林惊羽则怔怔望着苏夜,方才那道水幕看似简单,却能将斩龙剑气尽数化解,这份修为,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田灵儿翩然落地,气鼓鼓地瞪了林惊羽一眼,随即跑到苏夜身边,小声道:“我明明能赢的。”
苏夜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沧浪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乖巧地飞回剑匣之中,殿内重归平静,仿佛方才的龙争凤斗从未发生。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齐昊目光在苏夜与林惊羽之间来回扫视,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大竹峰七弟子,恐怕会是他在七脉会武上最棘手的对手。
待齐昊二人离去后,大殿内只剩下师徒二人相对而立。
田不易负手踱步到窗前,望着远处云海翻涌,突然开口:“老七,两年后的七脉会武,你可有把握?”
“前三甲当无大碍。”苏夜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田不易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深知这个弟子看似谦和,骨子里的傲气却不输任何人。
只是与林惊羽那种锋芒毕露的傲然不同,苏夜的傲骨早已沉淀,那是用实打实的修为铸就的底气。
“去吧,距离七脉会武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你需要任何资源都可以跟为师提。”田不易摆摆手道。
苏夜躬身一礼,转身离去时,墨玉剑匣在腰间轻晃,发出清越的铮鸣。
殿外夕阳正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距离七脉会武还有七百多个日夜,但对修行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田不易望着弟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初入山门的清瘦少年。
如今看来,当初收下这个弟子,或许是他数百年来最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