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灯光幽暗的卧室里,又很快没入到地毯中。
陆斯言如梦初醒,迅速拉开了距离。
母亲的声音传来,带着某种焦急:
“这家晚宴策划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办事这么粗心大意,好评都是怎么来的?”
“来,让妈妈看看——”
陆斯言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身量高,遮住了沙发上的少女。
从身后的角度看,刚才的动作就跟试探对方额头上的温度差不多。
穿着宝蓝色礼服的女人挨着她坐下,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乖乖,难不难受?痒不痒?”
她乖巧又可怜的小女儿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声音都慢吞吞的:
“妈妈,我晕晕的。”
她这样说,惹得母亲更心疼了。
陆斯言默不作声的起身,去找了氯雷他定咀嚼片。
姜栀枝张开嘴巴等着投喂,吃糖一样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陆斯言倒水递了过来,把咀嚼片咽下去的姜栀枝摇了摇脑袋,拒绝:
“甜甜的,我要回味一下。”
“这孩子……”
姜母哭笑不得,更溺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扶着她慢慢躺下:
“胡说八道,药有什么好回味的?”
姜栀枝只是脑袋有些晕呼呼,她人并不难受,索性两只手贴在脸颊下面,得寸进尺:
“妈妈,我真的好不舒服,要是来点冰镇的饮料说不定就好了。”
“还冰镇饮料呢!”
女人的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点了点,
“人家小席现在都长大了,知道不喝冰镇可乐。”
“就你还跟个小孩一样,天天吵着要喝冰镇饮料。”
席靳不喝冰可乐是因为他有小心思。
姜栀枝有口难言,又暗骂席靳装乖背刺她。
不过两只手上的东西沉甸甸的,姜栀枝想了想,又原谅对方了。
“哪里来的首饰?这么大一块钻石?”
母亲的视线被吸引,托着她的两只手:
“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夸张?这是你的造型新思路吗?”
姜栀枝哼哼唧唧,伸出来两只手展示在母亲眼下,炫耀一般的晃了晃:
“小席哥哥送给我的礼物,这个可是他亲手做的!”
“你大哥过生日,收礼物的人倒是成你了。”
母亲的手指落在她脑袋上,忽然叹了口气:
“小靳这个孩子,妈妈是最中意的。”
正在往姜栀枝身上盖毯子的青年动作一滞。
“家世简单,知根知底,这些年被你欺负着又没反抗过,变着法的哄你,简首要不知道怎么疼你才好。”
“他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心思单纯,人又赤诚热烈,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
她的小女儿握着她的手指把玩,像是在促狭的跟她唱反调:
“那哥哥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哥哥也很疼我,哥哥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呢,妈妈,你怎么不夸哥哥?”
陆斯言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呼吸都暂停了。
母亲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无奈:
“这么大的人了,又天天胡说八道,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
“你哥哥当然也方方面面都好——”
她握着女儿的手,又拉住儿子的手,合起来在掌心里拍了拍:
“但哥哥再好也是哥哥,归根到底咱们是一家人,这种话被别人听见,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陆斯言垂下眼睫,盯着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妹妹的手指。
“妈妈看好你跟小席,也是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我们两家离得近,咱们这片别墅区北边的那家教授夫妻要出国,跟家人团聚去了,他们那栋别墅位置好,宽敞,妈妈想着买下来,给你以后做婚房。”
“小席这个孩子疼你,咱们两家离的又不远,折中一下你们婚后住在这里,离爸爸妈妈哥哥都近,妈妈也能放心一些。 ”
“除了小席之外,换成别人,哪个男人愿意跟岳父岳母住的这么近?”
商秀兰转念一想,又拍了拍儿子的手:
“就说你哥哥,你哥哥以后结婚,要是跟岳父岳母挨的这么近,妈妈也会担心他会受委屈的。”
姜栀枝又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撒娇,“妈妈妈妈”个不停。
幽暗的光影中,半垂着眼睫的青年眼眶滚热,瞳孔中有水痕划过。
母亲疼他爱他如亲子。
父亲拿他当接班人培养。
他得到了最渴望的爱,却无耻到觊觎别人的掌上明珠,贪慕他们的女儿。
女人的手掌落在他发丝上,袖口带着属于母亲的香气。
像是无数个刚接来时,身体病弱,水土不服的晚上。
母亲为他量体温,带着温暖的香气的手掌落在他额头上。
明明这个家庭幸福又温馨,可他却在纵容自己一步步下坠
陆斯言越发鄙弃自己的卑劣。
他让人恶心。
他是有罪的。
-
母亲要交际,哥哥是今天晚宴的主角,她们两个都不能消失太久。
十几分钟后,姜栀枝百无聊赖的趴在沙发上,给顾厌互发表情包。
一串表情包大战中,顾厌扫了眼不远处众星捧月的大哥,还有旁边笑的满面春风的姜父,举起手机偷拍了一张:
【伯父好像挺满意我大哥的/图片】
穿着深色西装的顾聿之越发矜贵,璀璨夺目的水晶灯照着那张英俊凌厉的脸,高鼻薄唇,凛然而不可犯。
朝他举杯的中年男人一个比一个恭敬,隔着屏幕都能看得出的恭维,姿态摆的尤其低。
而手机这边的姜栀枝很放肆的打量着他的身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她将照片发了过去,又捏着调子,用一种很坏的语气:
“你看起来好香啊,老公~”
手机“嗡嗡”两声,被簇拥着的顾聿之掏出手机,转了语音。
下一瞬,男人的薄唇勾起一点弧度。
岳父的声音响起,正客套的说着场面话,语气里却不乏亲昵:
“我们家言言年纪尚轻,以后要是有机会,还希望顾总多多提点。”
顾聿之发了一个亲吻过去,收起手机,笑着应下。
这边的姜栀枝刚收到消息,房门就“叩叩”两声,被人敲响了。
姜栀枝干脆利索的翻了个身,又扯过毯子盖在身上,很虚弱的讲了一句:
“请进……”
锁舌弹动声响起,随着门把手下压的一点细微声响,夏日燥热的风扑开房门,西装长裤包裹的长腿也跟着迈了进来。
浅灰色西装勾勒出比例绝佳的身材,随着抬手的动作隐约可见宝石袖扣。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剑眉凤眸,清贵斯文。
姜栀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裴鹤年!”
脚步声消失在地毯上,男人长腿微曲蹲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捏了捏她雪白的脸蛋,
“王子还没有来得及亲吻,睡美人怎么自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