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皇......”梁景琰鼓起勇气开口,“不知召儿臣来有何吩咐?”
梁煜头也不抬,朱笔未停:“看完地上的折子,再想好怎么说话。”
父皇传他来,只是为了看折子?
梁景琰连忙拾起奏折,才看了几行就脸色大变。
这竟是一份弹劾柳家私占良田、纵容子弟当街行凶,强抢妇女的折子!
折子上还详细列了十余条罪状,每一条都证据确凿。
“父皇明鉴!”梁景琰慌忙叩首,“儿臣...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知情?”梁煜终于放下朱笔,声音冷得像冰。
“你母妃借着你的势,纵容柳家为非作歹多年,你说不知情?”
“太子,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假的不知情?”
帝王的淡声质问像一把利剑破开太子心底掩埋的肮脏。
梁景琰额头抵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父皇今日为何动怒。
定然是因为母妃犯了什么错,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告柳家!
但他不能承认这罪名。
“父皇容秉,”他声音发颤,“请容儿臣几日,儿臣这就回去严查此事,定给父皇一个交代。”
梁煜冷冷注视着他:“朕给你五日。若处理不好。”
“大梁不需要一个无能的太子。”
梁景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父皇这是......
有了要废太子的心思?!
“去吧。”梁煜重新拿起奏折。
“记住,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梁景琰踉跄着退出御书房,在廊下险些撞上一抹月白色身影。
他抬头,正对上宁书禾那双含笑的狐狸眼。
“太子殿下安好。”
宁书禾规规矩矩行礼,声音却带着几分戏谑。
“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还是......被陛下训斥了?”
梁景琰死死攥紧拳头,内心窜着一团火,却不敢发作,还得强撑起笑意,毕竟他还想拉拢宁家。
“宁二小姐怎么到御书房来了?”梁景琰强挤出一丝笑意。
瞧着宁书禾手上拿的书,声音温润如玉。
“可是遇到什么难处?孤或许能帮上一二。”
宁书禾闻言,用一种“你没事吧”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梁景琰一番,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不过是来向陛下请教学问罢了。”
她扭头看了眼天色,故作惊讶慌张地模样。
“哎呀,时辰不早了,臣女快迟到了,可不敢让陛下久等,先行告退。”
说罢,她草草行了一礼,不等梁景琰回应便径首往御书房走去。
月白色的裙摆扫过太子靴尖,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梁景琰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
他盯着宁书禾翩然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宁书禾,她竟敢如此无视他!
“殿下......”
一侧的太监见太子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上前。
“滚!”
梁景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转身大步离去。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宁书禾刚踏进门就听见梁煜低沉的声音。
“你胆子很大嘛,胆敢戏弄太子?”
她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行礼:“陛下圣明,臣女哪敢戏弄太子殿下?只是......”
她狡黠地眨眨眼。
“只是见太子殿下脸色不太好,上前关怀一番。”
梁煜轻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言。
他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宁书禾身上:“既然要当朕的学生,朕便先考考你。”
“你学过哪些书?”
宁书禾心头猛地一跳,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
她昨晚确实临时抱佛脚翻了《战国策》,本想准备一些问题去请教陛下。
谁知书本一翻居然全是问题?
但哪想到陛下会突然考校这个?
“回、回陛下......”
她绞着手中的书,声音越来越小。
“《论语》、《列女传》,还、还有《诗经》......”
突然想起昨日吴若曦提到的书,慌忙补充。
“《黄帝内经》也读过一些。”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黄帝内经》是医书啊!
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专程去读?这太不合理了!
梁煜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黄帝内经》?”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案上一本奏折,似打趣又似调侃,“你倒是博学。”
宁书禾耳根烧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着头,却没看见梁煜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既然读过《黄帝内经》。”梁煜突然话锋一转。
“那朕考考你,'怒伤肝'下一句是什么?”
宁书禾眼前一黑。
她哪知道这个啊!
正急得额头冒汗,突然瞥见窗外飞过一只喜鹊,灵机一动:“回陛下,是......是'喜鹊叫,好事到'?”
“噗——”
一旁侍茶的高无庸没忍住笑出声,又慌忙跪下,“老奴该死!”
“哦?如此说来,生气反倒是喜事了?”梁煜揉了揉眉心,真是...说她顽劣,也算是抬举她了。
宁书禾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揪着衣角:“书禾知错了......”
“错在哪?”梁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该,不该不懂装懂。”
她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抬头,狐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但书禾是真的想学!陛下,先生~您就教教我嘛,我昨晚准备了好久。”
宁书禾举起自己手中的书,面容坚定地保证,就差举着手指发誓。
“先生”一词不由地让梁煜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做别人的先生。
不过让他头疼的是,这个学生不好对付,读书本事不太大,耍赖撒娇强的不行。
他似乎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罢了。”梁煜轻叹一声,将《战国策》推到她面前,“今日就先从'苏秦说齐'开始。”
宁书禾如蒙大赦,连忙凑上前去。
她没注意到,自己发间的茉莉香气悄悄钻入帝王鼻尖,惹得帝王略微偏头。
梁煜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抬眼看向下首的小桌——本该认真抄书的宁书禾,此刻正歪着脑袋睡得香甜。
一缕碎发垂落在她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眉头微皱,的面颊呈现出委屈的神态,月白的裙子衬得她可怜巴巴的。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宁书禾瞧了几秒,起身走到她跟前。
只见案上的宣纸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墨迹晕染得一团团,活像几只打架的蝌蚪,更可笑的是,小姑娘脸颊上还蹭了道墨痕,活像只偷吃墨水的小花猫。
“宁书禾。”他轻叩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