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房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流动的空气,却隔绝不了门外西名宪兵如同实质的杀气和那无声的监控信号。
房间内消毒水的气味、冷梅的幽香与绝望的气息混合,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顾晚声蜷缩在宽大的铜床上,手臂上那道被粗暴撕开纱布的伤口隐隐作痛,渗出的血丝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维持着那个痛苦、惊惧、被彻底摧毁的姿势,脸埋在枕头里,单薄的肩膀因压抑的抽噎而微微耸动。
只有紧贴着枕头的耳廓,捕捉着房间内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王医生沉默地站在床边,提着医疗箱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顾晚声的伤口,又迅速移开,投向紧闭的房门,眼神深处是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
翡云铮的囚禁令如同一道冰封的锁链,将他们两人死死捆缚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此刻任何多余的眼神交流,都可能成为门外那双无形眼睛的靶子。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走廊上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沉稳而冷酷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顾晚声紧绷的神经上。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翡云铮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常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冰封般的平静,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比往日更加幽暗、更加锐利,如同两口深潭,沉淀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审视。
他的目光先是在王医生身上停留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威压,仿佛在确认这个“囚徒”是否安分。
王医生立刻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而疏离,如同最标准的军医面对长官。
翡云铮的目光随即移向床上的顾晚声。
顾晚声的身体在脚步声靠近时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仿佛受惊的兔子。
当翡云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压抑的抽噎似乎更加剧烈,肩膀颤抖的幅度也更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烈的、被巨大恐惧笼罩的绝望气息。
翡云铮缓步走到床边,没有立刻说话。
他垂眸,冰冷的目光如同探针,再次落在顾晚声手臂那道微微渗血的伤口上。
几秒钟的审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专注。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王医生和顾晚声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抬起手,对着门外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副官陈渝立刻走了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东西,一个精致剔透的圆形玻璃鱼缸!缸内清水澄澈,铺着洁白的细沙,几株翠绿的水草轻轻摇曳。而在水草间,一条通体鲜红如血、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姿态优雅而傲慢的龙鱼,正缓缓游弋着。它狭长的眼睛冷漠地扫视着玻璃外的世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和疏离感。
陈渝将鱼缸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那个镶嵌着黄铜呼叫铃、暗藏信号源的床头柜!鱼缸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呼叫铃的一部分。
翡云铮的目光落在缸中那条游弋的红龙鱼身上,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于……欣赏?
他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玻璃,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狎昵的力道,轻轻点了点缸壁。
红龙鱼受到惊扰,猛地甩动华丽的尾鳍,搅起一串细密的水泡,随即又恢复那副睥睨一切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打扰者。
“红龙。”翡云铮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平缓,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掌控感,“漂亮吗?”
他像是在问鱼,又像是在问房间里的两个人。
顾晚声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惊吓到,更加不敢抬头。
王医生沉默着,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扫过鱼缸,仿佛在评估它对“病人”环境的影响。
翡云铮没有期待回答。
他的目光从红龙鱼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顾晚声那张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侧脸的脸上。
他的手指离开了鱼缸,转而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抚上了顾晚声的后颈!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顾晚声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冻结的猎物!
所有的颤抖和抽噎在瞬间停止!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看,”翡云铮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冰冷,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和残忍的对比,“它多像你。”
他的手指在顾晚声脆弱的后颈上缓缓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掌控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