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脆弱,被关在……这方寸之地。”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又落回鱼缸里的红龙,“不过,它比你聪明。”
翡云铮的指尖微微用力,迫使顾晚声偏过头,露出那张布满泪痕、惊惶失措的脸。
“它知道,谁给它水,谁给它食,谁……掌控着它的生死。”翡云铮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顾晚声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冰锥刺入骨髓,“它从不试图……撞破这玻璃。”
顾晚被迫仰着脸,对上翡云铮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暗流的眼眸。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警告,有毫不掩饰的掌控欲,甚至……还有一丝昨夜混乱暴戾残留的、令人心悸的偏执!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顾晚声的心脏!
他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带着纯粹的惊惧和求生的本能,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学学它。”翡云铮的手指加重了力道,捏着那脆弱的脖颈,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安分一点。乖乖待着。让我看着你……就好。”
他松开了手,首起身。
顾晚声如同失去支撑般下去,剧烈地呛咳起来,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恐惧,沾湿了枕头。
翡云铮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如雕塑般站立的王医生,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命令:“王医生,他的手臂,重新处理一下。别留疤。” 他瞥了一眼顾晚声手臂上那道刺目的伤口,仿佛在谈论一件需要修复的藏品。
“是,长官。”王医生立刻上前一步,打开医疗箱,动作专业而利落,取出消毒棉球和新的纱布。
翡云铮的目光在王医生那双稳定、专业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移到自己右手腕,他没有说话,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刺向王医生。
王医生正在为顾晚声消毒伤口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是职业性的关注?是面对长官伤情的谨慎?还是……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迅速垂下眼睑,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动作依旧平稳。
翡云铮将王医生那瞬间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玩味。
他没有要求王医生为自己处理伤口,只是缓缓放下了手腕,目光重新落回那个精致的鱼缸。
红龙鱼依旧在澄澈的水中缓缓游弋,姿态优雅而冷漠,仿佛对玻璃外的一切纷扰都漠不关心。
“好好照顾它。”翡云铮对着鱼缸,也像是对着房间里的两个人,丢下这句含义不明的话。
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被关上,落锁声清脆。
房间内只剩下鱼缸过滤系统发出的轻微水流声、顾晚声压抑的喘息和王医生处理伤口时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
王医生动作麻利地为顾晚声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
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但眼神始终低垂,不与顾晚声有任何视线接触。
包扎完毕,他迅速收拾好医疗箱,退后一步,如同完成任务般肃立一旁,目光落在窗外灰暗的天空,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放空。
顾晚声蜷缩在床上,手臂上新包扎的纱布洁白而刺眼。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流淌。
然而,在他眼底深处那片被恐惧和泪水淹没的废墟之下,冰封的湖面却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如同磐石般的意志。
翡云铮送来的红龙鱼,在鱼缸中投下摇曳的红色光影。
床头柜深处,那无声的信号源依旧在稳定地“滴……滴……”作响。
门外,西名宪兵如同冰冷的雕塑。
而王医生,如同一座沉默的孤岛,站在房间的角落。
困兽?
长官,您送来的这条红龙……
究竟是让我认命的榜样……
还是……在提醒我,这看似坚固的玻璃……终有被打破的一天?
顾晚声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深处,隔绝了那抹刺目的红色光影。
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他紧咬的牙关微微松开,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那是口腔内壁被自己咬破的味道。
忍耐。
如同磐石沉入深潭。
等待。
等待那唯一可能出现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