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琛没想到廖凯儒也说自己可以走了。
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陈恪琛真的想一走了之。
不过,他还是冷静的。
作为顶级医生,在严酷的事实面前,譬如病人极度濒危的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情绪一定不能乱,把控情绪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今天这种场合,陈恪琛知道,你不可能和他们打架,再说人家没有认可你,还是因为你没有展现让他们信服的东西。
人家并非恶意的要贬低你,人家只是不相信你。
昨日的陈恪琛,在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今天突然变神奇了,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真的。
他们只可能认为是假象,是幻觉。
特别是符文铭主任,他做了陈恪琛一年多的上司,安排了陈恪琛一年的手术,他对陈恪琛按理说是最清楚的人。
所以,瞬间的愤怒之后,陈恪琛保持了心态的平衡,他不但不愤怒,连多说话都尽量克制。
手术在继续。
廖凯儒又聊了几句,出去了。
他本来就不是外科医生,对外科医生,内科医生一辈子都是鄙视的,他们不就是手术匠吗?
或者说,他们仅仅是手术匠!
内科医生脑子里,拒绝承认外科医生属于医生系列,他们只配和木匠,泥水匠、理发匠等列为同一类。
内科医生只认为自己才是医生,医生不能就是一刀切!
除了切,就没有别的本领。
其实,外科医生何尝又不是一样的心态呢?
外科医生也是鄙视内科医生的,他们说,内科医生不就是三素医生吗?除了抗生素、维生素和激素,他们还会用什么?内科医生除了能治大叶性肺炎,其他任何病都治不好。
所以,在廖凯儒眼里,符文铭也只是个手术匠。
而在符文铭眼里,廖凯儒之流仅仅是一个三素医生,没什么了不起。
秦科长没有马上就走,他的工作就是掌控全院的医疗业务,现在这个病人更需要他在这里坐镇。
对的,现在这个病人,不仅仅是外科问题,甚至可以说,目前更危险的是,他的内科情况更糟。
感染性休克还没有纠正。
麻醉师属于内科系列,他负责处理内科情况,但是,他肯定不是内科水平最高的人,秦科长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比麻醉师更胜一筹。
他指挥抗休克。
现在是两条线。
一条线,符文铭在抓紧时间做手术,尽快关腹,尽快引流胆汁,脓性胆汁是引起休克的原因,必须引流出来,所以,手术越快,病人才可能脱离危险。
第二条线是以秦科长和麻醉师一方的抗休克,休克要尽快纠正,否则,重要器官可能就会衰竭。
两条线同样重要。
现在,忙得一塌糊涂。
不过,也不都忙,陈恪琛就无事可做。
他一会注意秦科长那边的抗休克,一会又关注符文铭的手术情况。
陈恪琛似乎有点儿游手好闲。
由于今天他显而易见是一大功臣,至于他怎么成了功臣,没必要细究,所以,他没有被继续要求离开手术室,也就是说,他待在手术室里闲逛,没有人再理睬他。
事实上,都在忙,谁也没有在意他还没有离开。
符文铭低头做手术。
陈恪琛刚才的指引是正确的,他己经把胆总管切开了,引流出大量的脓性胆汁,但手术的工作量还很大,上游胆管里还有很多的砂石,它们堵在上面,又会形成新的脓肿。
所以,现在需要尽可能把肝胆管里的结石掏出来。
能做这种手术的一定是高手。
即便是放在未来的21世纪,也是一个有难度的手术。
不得不承认,符文铭的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在县一级医院里,属于杰出外科医生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此刻,他很艰难。
他的助手肖医生显然跟不上符文铭的节奏,他的水平断崖式的落后。
看着都难受。
外科医生最怕就是怕跛脚,就是说,助手跟不上,主刀会做得相当辛苦。
陈恪琛在一边看着都辛苦,做主刀的符文铭此刻是满头大汗,他每做一步都非常的艰难。
不过,符文铭的脾气还是不错的,他的情绪控制能力也很强大,此刻,他竟然没有明显的火气。
当然,他自己明白,人家肖医生并不是消极怠工,他也己经非常努力了,这种手术,他也是很少做一助。
有思想准备,符文铭主任自然不会轻易向肖医生发火,甚至还不得不安慰他。
此刻,只有心平气静对待助手,助手才可能最大限度给予帮助,相反,要是助手被吼了,他们会陷入慌乱之中,甚至会崩溃。
为了不让助手崩溃,符文铭用了十二分的克制,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陈恪琛有几次想自告奋勇推荐自己,但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不现实,自己推荐一百次,符文铭也不可能同意他上。
所以他只好在一边看看而己。
甚至连提醒都忍住了。
他有几次想提醒一下肖医生,他忍了。
他还有几次想提醒符文铭主任,你这种角度不对,掏石头不是这样掏的,他忍住了,因为下级医生多嘴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吼,被赶出去!
外科手术看一会,陈恪琛又转过头关心一下内科这一边,因为,心电监护仪传出了刺耳的报警声。
安泰医院有了第一台心电监护仪,这在县级医院都算先进的,之所以有心电监护仪是因为安泰县是有名的贫困县,贫困县是有捐赠的。
上海的瑞金医院几个月前给安泰医院捐赠了两件宝贝,一是这台心电监护仪,一是一台二手的500毫安的X光机。
现在,心电监护仪“嘟嘟”叫个不停。
陈恪琛整个身子都转过去了,随后就站在了秦科长的身边。
他盯着心电监护仪看。
“看得懂吗?”秦科长见陈恪琛看得这样认真,随口问了一句。
没错,他这话问过很多人了,这新东西,看得懂的医生并不多,秦科长也是瑞金医院的医生手把手教他看,他才看懂的。
“看得懂吗?”陈恪琛惊讶地复述了一遍秦科长的问题,他一惊,这也是问题吗?
医生看不懂心电监护?
陈恪琛疑惑地看着秦科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