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琛尽快帮病人做上了手术。
他眼里,此刻,刘维佳完完全全是一个病人,他刚才的无礼,陈恪琛早就不记得了。
他没必要和病人计较。
当然,陈恪琛今天的态度是很明确的,他不会惯着你刘维佳。
不过,治病归治病,医学临床上,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只有病人与健康人,这是职业习惯,也是职业要求。
手术开始了。
周秋生的兴致很高,他很想说,血管和神经归你缝合,肌腱就留给我吧。
但是,他不敢说。
他虽然缝合肌腱有一定的水平了,但与陈恪琛比,那当然是有差距的,再说,这个病人,周秋生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他没有陈恪琛的胆量。
今天他亲眼看到了,陈恪琛和这个人吵架时,两边都是干柴烈火。
周秋生对刘维佳印象很深,这种人不讲理,讲不通理,你和他讲理,很可能没有几分钟就炸裂了,他就可能会选择暴力解决问题。
这种人只崇尚一样东西,那就是暴力。
周秋生被吓着了,他见陈恪琛和刘维佳针锋相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很想阻止陈恪琛,但陈恪琛和雄鸡公一样,一点都不退让。
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所以,他虽然很想做肌腱吻合,但是不敢说。
陈恪琛在做血管吻合,很投入,连呼吸都在努力控制。
而此时,外面有情况了。
光头男抓着刘海涛的手都麻了,这家伙,死活不肯到医院里来,他知道,到医院没几百块钱是不可能的,他哪有钱?
刘海涛也不是没有一点经济来源,他是有工作单位的,只是长期嗜酒,引发了肝硬化,在家休病假,工厂给他基本的生活费,13块5。
这家伙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明明知道酒精己经毁了他一生,但是他还是死不悔改,继续喝。
他每天要喝1斤3两白酒。
当然,他为了把酒搞到手,什么办法都使得出来。
他喝的酒是世界上最劣质的酒,甚至,他还敢喝工业酒精。
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城郊最早打麻将,她就投身到了这个行业,加上家里没什么爱,所以越发沉溺于打麻将。
她卖血。在瓷厂废料厂捡瓷器,低价卖,赚点生活费。
当然,所谓捡瓷器,有时候也偷。
所以,这样的人,世界观人生观是很糟糕的。
他们有一个儿子,今年19岁了,早就在社会上混。
据说刘维佳9岁就出道,13岁就成了有名的“大傻”,大傻很有名气,对手闻风丧胆,那一年,他第一次负重伤,治病把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一家人基本上就是各过各的了。
今天,刘维佳的父亲被光头男抬到医院来了,就因为他儿子受伤了,说是医生说要他签字。
但是他死活不同意来,就因为他怀疑不是签字的问题,而是钱的事。
钱比儿子重要,这在刘海涛的潜意识中,那是不可改变的观点。
他被抬到了手术室门口。
通知了陈恪琛。
过了好一会,陈恪琛才出来,他把手术交给周秋生,他要和家属谈话。
可是,谈了不到3分钟,陈恪琛不谈了,因为,和一个没有人性的人谈人话,那完全是一厢情愿的事,陈恪琛要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画押。
“你赶紧签字吧,别耽搁你喝酒!”陈恪琛厌恶地丢下一句话。
“他母亲要不要签?”光头男还是很尽忠职守的。
“来了没?”陈恪琛问。
“还没有找到。找到了我们也把她抬过来。”光头男要在城里找一个人并不难,再说,他也不缺人手。
陈恪琛摇头说:“算了。这样的人家是没有希望的了。我也懒得管他们这样的人家了。”
本来,陈恪琛是想对这个家庭施加一些影响,通过这件事,让全家人受到一些教育,但是,他彻底失望了。
陈恪琛的经验是,一个家庭在出现重大事件时才能形成一种合力,才会意识到一个家的重要性,才会体验到“平平安安”西个字的重要性。
但看了这个人家,陈恪琛失望了,这样的人家很快就会要消失。
父亲的肝硬化,加上他不自爱,继续挥霍残存的一点生命,他将在两年内彻底实现物理消失。
他母亲,以卖血为生,苟延残喘也不会超过5年。
这个叫刘维佳的人,很难说哪一天就抛尸野外,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场。
回到手术室,陈恪琛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是毫无意义的。
“今天的肌腱都归你做了。”陈恪琛淡淡地说,“功能锻炼,也由你指导。”
周秋生有些激动。
“可是,我担心他不听我的。”周秋生脑子里回忆这个人残暴的面孔,心里就发颤。
“听不听是他的事,有些人,你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陈恪琛淡淡地说。
“谈话谈得怎么样?”周秋生又把手术还给陈恪琛,肌腱缝合放在后头。
“谈个屁!一个酒鬼!自己都行将就木了。没得救了,这样的家庭太恶心了。”陈恪琛用很厌恶的神态说。
“不值得同情?你不是很有同情心吗?”周秋生问。
陈恪琛摇头,“并不是所有贫穷的家庭都值得同情,你要看他们自己的态度,他们自己都不自爱,你同情他?”
周秋生说:“有些人不自爱,也是因为贫穷所致啊。他父亲之所以成为酒鬼,还不是因为穷,破罐破摔啊!”
陈恪琛摇头说:“你这也是屁话,你这样说,贫穷有理是吧?”
周秋生哈哈笑着说:“你别说,贫穷有理的观念还真的很盛行。”
陈恪琛坐下,又开始做手术了。
做手术,可以闲聊,但不适合讨论实质性问题,因为,思维必须集中在手术上。
麻子晓梅这时候也插话进来,说:“周秋生,三医院温医生家你捐了多少啊?”
周秋生一愣,说:“什么意思?”
晓梅说:“你还不知道?”
周秋生忙问:“知道什么?”
晓梅说:“假的!假的!”
周秋生惊问:“假的?他老婆得肝癌,女儿得白血病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