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先清石头,咱俩干前头,后头让李富和赵贵犁地。”
徐铁牛刚喊完话,锄头刚抡一锹就“哐当”一下砸在块埋着的石板上,手都震麻了。
“我去!舟子哥,这地不是地,是石头疙瘩窝吧?”
“别嚷嚷。”
纪云舟蹲下身扒拉开碎土,一瞅那石板边沿,皱眉,“不是石头,是旧窑灶的砖渣,怕是解放前的残废土窑。”
“那咱这地可不好整啊。”
徐铁牛甩着胳膊喊,“这一块不平,后边那几丘坡地还风大,水又下不来,种个锄头都得发愁。”
纪云舟看着这片坡地,心里也有数。
他眯起眼扫了遍全局,这地虽难整,可要是能翻出来种上“十日熟”的高产种,那回头产量一出来,全村就得刮目相看。
但眼下靠人力挖,效率太慢。
他忽然站起身,目光一沉:“不行,得用机器。”
“机器?”徐铁牛愣住,“哪来的机器?”
“县农机站。”纪云舟说着,拍拍他肩,“走,咱去找队长开介绍信。”
……
村委大院。
徐厚文正坐炕沿上剥玉米,身边还扔着几根啃了一半的苞谷秆。
纪云舟一推门:“队长,有事求你帮忙。”
“咋啦?地翻不动了?”徐厚文一抬头,“我就说那块地犟得跟骡子屁股似的,你俩能翻出个啥来?”
“咱也不跟它犟。”纪云舟嘿嘿一笑,“我寻思着借台耕田机回来。”
“借?”徐厚文一听这话,手里的苞谷秆“咔哒”一断,“你这不是说得轻巧,县农机站那帮孙子,谁不是鼻孔朝天的主儿?你空手去?连条子都不给你盖章!”
“所以才来找您啊。”
纪云舟把话说得恭敬,“您是队长,有章有名。咱青山屯今年要是能靠这块试验田评上先进,您脸上也光。”
徐厚文“哼”了一声,吐了口瓜子皮:
“你这小子,说得倒圆。我可以给你写条子,但你得听清了,那边农机站的王敬涛,是个老油条,条子归条子,不塞点油水他不挪窝。”
“吃拿卡要?”
“那叫‘润笔费’。”徐厚文压低声音,“前些年咱队想借台脱粒机,那头借条粮票,那头要烟票,还有人顺了咱一包公社配的肥皂。”
“你要是真想借耕田机,少说得拿出点‘意思’来。”
纪云舟点点头,回头冲徐铁牛说道:“你跑一趟知青点,把我柜子里那两包大前门拿来。”
徐铁牛一听,眼珠一瞪:“那不是你从黑市换来的?你还舍得?”
“舍得。”
纪云舟眼神冷了点,“咱是为了开田,不是送礼。”
“烟咱得给,脸咱不能丢。”
……
两人带着条子和烟火,步行十几里路到了县农机站。
院子里停着两台老款耕田机,一台东方红拖拉机的油箱歪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另一台还罩着帆布,估计是还没开春调试。
站里一股柴油混着肥料的味儿熏得人眼发涩。
“纪哥,你确定要找的人就在这儿?”徐铁牛左右张望,像进了敌人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