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门城楼上，硝烟如同浓稠的墨汁弥漫，坍塌的浑天仪零件还在冒着呛人的青烟。裴砚的佩刀深深插进青砖，刀柄被他攥得发白，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狰狞的青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破碎的心肺。占星台里先祖手书的批注、父亲书房里被销毁的账本，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此刻，他终于有机会从叶星澜口中挖出真相。
他用靴尖挑起叶星澜的下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长生会的老巢到底在哪？" 月光洒在少年染血的脸上，将他眼底的血丝照得格外狰狞，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痛苦交织的火焰。
叶星澜仰头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破这压抑的夜空。她咳出的黑血溅在裴砚的玄色官靴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花。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红唇勾起一抹扭曲的弧度："裴家嫡孙，竟来问我这个？"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缓缓抚过裴砚腰间的双鱼玉佩残片，指甲故意刮擦着金属边缘，每一下都像是在刺痛裴砚最敏感的神经，"你以为这破玉真是护家符？不过是长生会历代家主的狗牌罢了。"
裴砚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脑门，胸腔里翻涌着想要将眼前人撕碎的冲动，但理智又在拼命压制着他。"住口！" 他的刀刃瞬间抵住她咽喉，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他害怕听到答案，却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林小满注意到裴砚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耳尖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 这是他情绪濒临崩溃的征兆。她急忙将算盘横在两人中间，算珠碰撞出清脆声响，试图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先问香料案！琉璃厂的骨灰，还有占星台的星图，到底什么意思？"
叶星澜的目光扫过林小满染血的手腕，那是被她白梅簪子划伤的旧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笑意更冷："长安人不是敬畏星象吗？" 她故意拖长尾音，像毒蛇吐信般阴森，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发丝，"我们不过照着钦天监的星图，把朱雀大街、东市码头这些香料枢纽，标成二十八宿的模样。" 她突然贴近裴砚耳畔，吐气如兰，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些自燃的焦尸？陶罐里的骨灰？都是从乱葬岗拖来的乞丐，血菊花混着磷粉塞进他们胸腔，藏红花一熏..."
林小满的算盘珠子突然全部崩落，噼里啪啦滚过满地焦土。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想起药庐密室里脖颈带孔的干尸，想起西市码头陶罐中浸泡的断指，胃部一阵翻涌，险些吐了出来。"所以哑叔..." 她的声音发颤，眼中泛起泪光，心中满是对哑叔的愧疚与愤怒。
"那个老药师？" 叶星澜嗤笑，染着金粉的睫毛下闪过一丝狠厉，她歪着头，眼神中满是轻蔑，"他发现血菊花毒性不对，想偷偷调换原料。你以为他实验室的爆炸真是意外？"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却还在笑，那笑容扭曲而疯狂，"阿不思那家伙，早就在他的安神茶里掺了慢性毒。看着自己敬重的长辈慢慢发疯，是不是很有趣？"
裴砚的刀刃 "当啷" 落地，在寂静中炸响。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那个在火场中背着百姓冲出重围，永远冷静自持的少年，此刻像被抽走脊梁的提线木偶。他想起小时候在哑叔药庐玩耍的时光，想起哑叔教他辨认草药时的慈祥面容，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林小满握住他冰凉的手，感受到掌心密密麻麻的冷汗，轻声说道："先别管裴家的事！阿不思逃走时烧了典籍，现在只剩..."
"只剩星图。" 叶星澜艰难地勾起唇角，白梅残簪在她发间摇摇欲坠，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却依然带着挑衅，"占星台的浑天仪、大雁塔的铜铃、还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涣散。林小满扑过去时，只摸到她怀中发烫的密信 —— 信纸边缘的双鱼纹正在燃烧，灰烬中浮现出半幅残缺的长安地图，而标记香料铺的红点，竟与裴家祠堂的位置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裴砚看着那燃烧的密信，心中五味杂陈。愤怒、痛苦、迷茫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但很快，他的眼神中又燃起了坚定的火焰，他暗暗发誓，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揭开长生会的真面目，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