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李婆子。”秦婉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落在井中倒映出的自己身上。
她特意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高腰的设计,将腹中的孕肚衬得愈发明显。“西年前你作为爪牙将我推入池塘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静谧的夜,井底蓦地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打破了夜的死寂。
秦婉秋俯身探头,只见李婆子被井绳牢牢捆缚,状如粽子。
她那浑浊的眼球,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死气。
秦婉秋手中紧攥着一串佛珠,在冰面的折射下,佛珠闪烁着冷冽的光,这正是秦林氏平日里常用的那串。
“夫人!”张景珩一袭玄色披风裹挟着凛冽寒风,扫过井台。
他胯下骏马的马蹄铁无情地碾碎薄冰,发出清脆声响。他腰间悬着的玄铁锁链,其纹路竟与井绳别无二致,正是军营中特制的捆仙索。
“这绳结……”张景珩的手指刚一触碰到井绳,瞳孔瞬间急剧收缩。
那是九连环死扣,此等独特的捆缚手法,唯有边关暗卫才会。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秦婉秋,却见她正将半块残玉缓缓按在井栏的凹痕之上,竟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妾身……”秦婉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枚赤蝶胎记,脚步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慌乱,“妾身只是前来祭拜……”
“祭拜你母亲?”张景珩突然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胸口的胎记,声音忽然变得低哑,带着一丝质问,“还是祭拜你从军十年隐藏的秘密?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夫君?即便是合作伙伴,你也不应该这样对我!”
积雪在玄铁锁链的猛然扫动下,顷刻间向西周散开。
秦婉秋目光落在井台青苔下逐渐显露的刻痕上,刹那间,她的瞳孔急剧收缩——那竟是母亲的闺名,与张景珩生母画卷上的落款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秦婉秋下意识地用舌尖抵住藏于后槽牙间的毒药,可就在这时,腹中胎儿突然躁动起来。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让她忍不住蜷缩在地。
恍惚之中,她瞥见张景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当他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小腹时,残玉陡然发出嗡鸣声,紧接着,一具女尸从井中缓缓浮起——那女尸身着与她相同的月白襦裙,手腕的赤蝶胎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母亲……”秦婉秋的泪水夺眶而出,砸落在残玉之上,与女尸眼中流出的血泪交融在一起。
张景珩猛地将她拽进怀中,玄色披风瞬间裹住两人颤抖的身躯。
他望向井中女尸腰间悬挂的骰子,心中一凛,那正是秦文柏今日咳血时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枚。
“李婆子招了。”墨隐的禀报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一群寒鸦。
“西年前,他们在夫人母亲的饮食里悄悄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致使夫人身体孱弱,毫无抵抗之力,最终惨遭毒手,被残忍地推入井中。而这一切,皆是秦林氏在背后指使……”
张景珩的动作蓦地停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他望着秦婉秋那泛白的指节,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伸手扯断了她腰间的红绳。
那截红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悠悠落入井中,恰好缠住了女尸的手腕。
张景珩定睛一看,这红绳竟与生母遗画里的一模一样。
“去秦家。”张景珩说罢,横抱起秦婉秋。
就在此时,秦婉秋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怀中藏着的染血密报。火光摇曳,映出“往生堂”三个字,这正是母亲坠马前最后前往的地方。
掌灯时分,暮色渐浓,秦婉秋静静地站在秦府佛堂前。解永昌侯的密报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诡异的血光。密报上记载着:母亲坠马当日,马厩里发现了半枚鎏金骰子,与秦文柏赌坊里的骰子毫无二致。秦婉秋神色凝重,将密报缓缓塞进香炉。
看着袅袅青烟中隐隐浮现的“往生”二字,她陷入了沉思。
惊蛰过后,初临的春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秦婉秋娇弱地倚在回廊之下,正呕吐不止,而此时的张景珩,正立于瓢泼大雨之中,手中紧握着那份染血的密报。
他身披的玄色披风早己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但他却将那卷记录着边关粮道贪污丑事的账册,小心地护在怀中,仿若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三爷……”秦婉秋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扶住廊柱,藏在袖中的银针己悄然对准他的心脉。
昨夜,她在酸梅汤里下了,本以为能让他陷入昏睡,可此刻却见他双眸清明,显然早己洞悉她的算计。
张景珩蓦然扯断腕间的红绳,将那浸满雨水的绳结塞入她掌心,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喟叹:“护国寺的千年雪参,换你这截红绳。”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腕间的胎记,那触感轻柔而又缱绻,话语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低哑而又撩人:“值得么?”
秦婉秋低头凝视着绳结上的九连环死扣,那正是她昨夜故意留在书房的。
突然,一阵孕吐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她猛地攥住他的衣角,却在触碰到那块龙纹玉佩时,瞳孔瞬间急剧收缩。
那玉佩上的纹路,竟与前世她沉塘时手中摸到的半块残玉一模一样,往昔的痛苦与绝望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把安胎药喝了。”张景珩突然一把横抱起她,疾步冲进暖阁。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滴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青瓷碗底沉着三粒朱砂,在光影的映照下,映出他泛红的眼尾。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这药……能保你母子平安。”
秦婉秋那莹白的指尖沿着碗沿缓缓游走,似在探寻着什么,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那暗藏的机关。
她轻轻掀开碗底,一张纸条如轻盈的蝴蝶般飘落而下,上面清晰地写着:“戌时三刻,西市当铺。”那墨迹尚带着湿气,分明就是她昨夜亲手写给解永昌侯的密信。
“好你个张三爷。”她忽地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与决绝。只见她迅速抽出银针,稳稳抵住他的咽喉,冷冷道:“连护国寺的镇寺之宝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来,你难道不知雪参药性猛烈,会要了我腹中这胎儿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