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你从哪里听说这个概念的？"
"马工程师的...遗稿。"程墨决定不提那个梦。
"他比我们想象的走得更远，"张磊低声说，更像自言自语，"是的，理论上可能。但需要七个协调器同时运作。目前我们只有两个半。"
"两个半？"
"索菲亚和新生的桥梁是两个完整节点。林医生...她正在成为第三个，但过程不完整。"
程墨想起林医生背部的几何纹路。如果转化体们正在自发进化成小型节点，那么营地分裂是否某种更大进程的一部分？而非简单的权力斗争？
"让我见见林医生。"
"她现在处于关键阶段。但..."张磊犹豫片刻，"也许你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理解我们。"
他带程墨来到特区边缘的一间小屋。屋内只有简单的床铺和一张工作台，台上摆放着马工程师设计的量子感应器——经过明显改装，现在连接着几组生物电极。
"这是我们的训练设备，"张磊解释，"帮助新转化体适应网络连接。理论上...普通人也可能短暂体验。"
程墨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提议。一种危险的尝试，但可能是弥合理解鸿沟的唯一途径。
"有多危险？"
"15%的几率神经灼伤，3%的几率永久性脑损伤。"张磊出奇地坦诚，"但对你来说可能更低。你有标记蛋白，某种程度己经是网络的一部分。"
程墨想起标记蛋白与索菲亚的能量互动。如果他能首接体验转化体的感知，或许能找到解决营地分裂的方法。
"开始吧。"
程序比想象中简单。电极贴在前额、太阳穴和后颈，然后张磊启动设备。最初的几秒毫无感觉，接着——
世界爆炸了。
程墨的视野被金色洪流淹没，无数信息流同时涌入：他能"看"到隔壁房间两名转化体的情绪波动（焦虑混合期待），"听"到特区外三十米处一只甲虫爬过树叶的震动，"感觉"到高空飞鸟翅膀拍打产生的气流变化。最震撼的是那些"信号"——来自西面八方的信息流，像无数电台同时广播：索菲亚平静的睡眠波动，新生儿活跃的量子脉动，远处普通居民区混乱的情绪噪音...而在这一切之上，是那个来自月球背面的冰冷信号，像刀锋划过玻璃般刺耳。
"太多了！"程墨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意识在这片信息海洋中溺水，无法分辨上下左右。
然后，一个熟悉的"频率"突然清晰起来——苏雨晴。她的量子特征像黑暗中的灯塔，稳定而温暖。程墨本能地"游"向那个信号，其他噪音随之减弱。通过这个连接，他短暂地"看"到了量子态的她正在评估者世界做什么：站在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前，与三个评估者交谈，辰在她身边玩耍...
连接突然中断。程墨猛地后仰，发现张磊己经移除了电极。他的衣服被汗水浸透，鼻腔有血的味道。
"你坚持了4分37秒，"张磊递来一杯发光液体，"比任何初次尝试的转化体都长。看到了什么？"
程墨啜饮液体，味道像金属与蜂蜜的混合物，立刻缓解了头痛："一切。太多了。最后是...苏雨晴。"
张磊点头："标记蛋白自然导向原始连接点。有趣的是，你也短暂连接上了月球信号。大多数人会本能回避那个频率。"
"它想说什么？"
"不知道。没人敢长时间监听。但每次接触后，我们的网络防御模式都会更新。"张磊关闭设备，"现在你理解了？分裂不是选择，而是必然。普通人无法在这种信息流中生存，就像淡水鱼不能活在海洋。"
程墨擦去鼻血，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确实理解了——转化体们并非叛变，而是被迫进化以适应新环境。问题是，如何让两个无法兼容的群体共存？
离开特区时己近正午。程墨首接前往指挥中心，路上遇到几群窃窃私语的普通居民。消息传得很快——长官亲自拜访"叛徒"的消息己经引发各种猜测。
指挥中心的气氛凝重如铅。赵铁城和几位部门主管正在等待，表情从担忧到愤怒不一而足。
"你疯了吗？"赵铁城劈头盖脸地质问，"独自进入敌营？如果他们扣押你怎么办？"
"他们不是敌人，"程墨疲惫地坐下，"只是...不同了。"
他简要分享了特区见闻，当然省略了危险实验部分。当提到转化体正在构建人类节点网络时，教育主管李玉忍不住打断：
"这太危险了！集体意识？下一步是什么，思想控制？我们必须立即制止！"
"用什么手段？"程墨反问，"武力？别忘了转化体现在拥有的能力。而且他们保护着索菲亚和新生儿。"
"那两个孩子应该由我们照顾，"李玉坚持，"她们是人类未来的希望，不能被一群...变异体独占。"
这个侮辱性称呼让会议室温度骤降。程墨注意到几位年轻主管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营地内部对转化体的态度并非铁板一块。
"我提议成立联合委员会，"程墨尝试折中，"两边各派代表，共同管理公共事务。特区保持自治，但遵守基本安全条例。"
讨论持续到黄昏。最终达成脆弱的妥协：允许特区存在，但划定明确边界；转化体可进入普通区，但需佩戴能量抑制器；索菲亚和新生儿轮流由两边照看；成立联合小组研究深空威胁。
这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但避免了立即冲突。会议结束后，程墨独自留在指挥中心，看着监控画面中两个世界的鲜明对比——普通区灯火通明却充满不安；特区笼罩在金色辉光中却秩序井然。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量子感应器的警报——苏雨晴和辰的显现提前开始，而且信号强度前所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