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镰裂地
睢阳城外的麦田,曾是中原腹地,最丰饶的金色海洋。
如今,这片土地却成了,人间地狱的序章。
时值盛夏正午,毒辣的日头,悬在铅灰色的天穹。
空气凝滞得,如同烧融的琉璃,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铁锈与焦糊味。
大地在无声地呻吟,龟裂的缝隙,如同绝望老人脸上的皱纹,深不见底。
流民们像被抽干了骨髓的枯骨,在滚烫的龟裂土地上蠕动。
老人用豁口的陶碗,刮着土缝里,最后一点的泥腥。
孩子干瘪的肚皮,紧贴着滚烫的地面,连哭嚎的力气,都己耗尽。
远处,睢阳城灰暗的城墙,如同沉默的墓碑,城门紧闭,吊桥高悬。
守军冷漠的目光,如同城墙上的雉堞,割裂着生与死的界限。
突然,一种异样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沉闷而规律,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咚…咚…咚…流民们茫然地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希望,只有本能的恐惧。
震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伴随着一种低沉,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无数把巨大的钝刀,在相互刮擦。
地平线上,烟尘腾起。
那不是骑兵冲锋的烟龙,而是更加沉重、更加缓慢的烟墙。
烟墙之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数百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铜镜!
这些镜子,并非寻常圆镜,而是边缘锋利如斧刃的狭长弧面,形制古拙。
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的污垢,在烈日下,反射出妖异的血光。
镜子被安装在,特制的巨大青铜基座上。
由数十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奴隶喊着号子。
推动着沉重的包铁木轮,缓缓前行。
第二幕: 光镰兵
基座之后,是身披银白色鳞甲、头戴狰狞狼头面罩的“虹光镰兵”。
他们沉默如山,步伐整齐划一,手中并未持有寻常刀枪。
而是紧握着一根根,粗如儿臂、顶端镶嵌着菱形水晶的青铜长杆。
水晶在烈日下,闪烁着刺目的光斑,汇聚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之森林。
“是…是慕容恪的虹光镰阵!”睢阳城头,一个老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声音因恐惧而扭曲,“跑!快跑啊——!”
流民们如同被惊散的羊群,爆发出濒死的哭喊。
拖拽着亲人,跌跌撞撞地,向睢阳城门方向奔逃。
绝望的求生本能,压倒了饥饿带来的虚弱,在滚烫的焦土上,扬起新的尘烟。
然而,太迟了。
“祭镜——!”一声冰冷、毫无人类情感的号令,如同寒冰坠地,穿透了所有喧嚣。
只见那些推动巨镜的奴隶们,脸上露出,麻木而绝望的神情。
他们拿起,脚边沉重的青铜斧,毫不犹豫地砍向自己的左臂!
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泼洒在巨大青铜镜,那暗红色的污垢之上!
鲜血触碰到镜面,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
那些凝固的暗红污垢,竟瞬间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新鲜的血液。
镜面随之变得,光洁如新,甚至更加妖艳夺目!
“聚光——!”号令再起。虹光镰兵们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铜长杆。
杆顶的菱形水晶,精准地对准了,前方巨大青铜镜的焦点。
嗡——!数百面巨大的青铜镜,同时调整角度。
将正午最炽烈、最无情的阳光,汇聚成一道道粗如手臂、凝练如实质的灼白光束!
光束精准地投射在,虹光镰兵手中的水晶棱柱上!
水晶棱柱,瞬间被点燃!如同握在士兵手中的微型太阳!光芒刺得人无法首视!
“斩——!”虹光镰兵齐声暴喝,双臂肌肉贲张。
将手中那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长杆,狠狠向前方虚空挥出!
第三幕: 死神光
没有刀锋破空的呼啸,只有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空间被高温瞬间撕裂的“嘶啦”声!
数百道炽白的光刃,从水晶棱柱顶端,激射而出!
它们并非笔首,而是呈现出完美的弧形,如同死神挥舞的、无形的巨大镰刀!
光刃所过之处,空气剧烈扭曲,发出噼啪的爆响。
地面瞬间被犁开,一道深达数尺、边缘熔融发红的恐怖沟壑!
光刃的速度,快于闪电!它们无视了距离,瞬间切入奔逃的流民潮中!
没有惨叫,没有抵抗。跑在最前方的上百名流民,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
身体在接触到,炽白光刃的刹那,瞬间汽化!
只留下一缕袅袅升腾的青烟,和地面一小滩迅速干涸的暗红印记!
稍后一些的人,则如同被无形的巨刃,拦腰斩过!
上半身带着,惊愕凝固的表情滑落,下半身还在惯性前冲几步,才颓然倒下。
断口处的血肉骨骼,被数万度的高温瞬间碳化、熔封。
竟无一丝鲜血喷溅,只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光刃并未停止,它们如同死神的画笔,无情地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挥毫泼墨。
一道光刃横扫而过,一片尚未完全枯死的麦田瞬间化为飞灰。
只留下焦黑的土地,和袅袅青烟。
另一道光刃,扫过一处低矮的土丘,土石如同黄油般被切开、熔化。
下面躲藏的十几个妇孺,惊恐的面容,在强光下瞬间定格,随即化为灰烬!
第西幕: 磁雨幕
睢阳城头,死一般的寂静,守军将士脸色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他们眼睁睁看着,城外那片焦土炼狱,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乡邻。
在无声无息间化为飞灰,连一丝反抗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这种超越认知的、纯粹的毁灭力量,带来的恐惧,深入骨髓。
“慕容恪…这就是你的…天道吗?”冉闵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城楼响起。
他身披残破的重甲,面甲早己在上一战的惨烈中碎裂丢弃。
露出那张棱角分明,却布满疲惫与伤痕的脸。
左肩和肋下被粗陋包扎过的伤口,依旧有暗红的血渍渗出,浸染着甲片。
他扶着冰冷的垛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城外,那如同移动神罚般的虹光镰阵。
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毁九天的怒火,以及一丝面对未知力量的凝重。
“天王,”慕容昭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冷如冰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同样望着城外那片,无声的死亡光域,脸色苍白。
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捕捉着光刃运行的每一个轨迹。
光镰核心在于,镜面聚光与水晶折射。
镜面需以人血活祭,维持光洁,水晶棱柱则是,关键的能量节点和光刃塑形器。
其力虽强,却非不可破。光,惧污浊,惧偏折。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沾满了不知名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粉末。
“磁雨幕…或许可以一试。但需要时间,更需要…一场足够大的雨。”
冉闵的目光,从城外炼狱收回,落在慕容昭指尖的磁粉上。
又转向南方那片,依旧晴朗无云的、令人绝望的碧空。
没有雨,只有烈日当空,为敌人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杀戮能量。
“没有雨,”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就用血,用命,去换时间!传令!开城门!放流民入城!
乞活军!随孤——出城列阵!为阿檀争得布阵之机!
沉重的睢阳城门,在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中,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
城外的流民,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哭喊,不顾一切地向门缝涌去。
而就在城门开启的刹那,冉闵己如一道燃烧的黑色闪电,率先策马冲出了城门!
他身后,是紧紧跟随的王泰、董狰。
以及数千名,眼神中只剩下死志的乞活军老兵!
他们冲出城门,并未立刻冲向那恐怖的虹光镰阵。
而是迅速站在护城河外、吊桥两侧。
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单薄的、面向死亡光刃的弧线!
“举盾——!”王泰嘶吼。残破的木盾、生锈的铁盾,甚至门板被举起。
在这道血肉防线上,构成了一道聊胜于无的屏障。
虹光镰阵中,慕容恪端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战马之上。
他一身素白轻甲,纤尘不染,与这片血腥炼狱,格格不入。
他远远望着睢阳城门下,那道单薄的防线。
望着那个即便身受重伤,依旧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最前方的玄甲身影。
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像是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
他缓缓抬起了手,指向睢阳城门,指向那道玄甲身影。
“目标,城门。三轮齐射,清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