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鹤氅辱
建康城的晨雾裹着秦淮河的脂粉气,在朱雀航的青石板上凝成一层滑腻的水膜。
北地使团的车轮碾过水渍,留下两道暗红的车辙。
那是出发前特意涂抹的朱砂,此刻却像两道未干的血痕。
"庾公特意嘱咐,请使君更衣入宴。"鸿胪寺少卿捧着漆盘的手指微微发颤。
盘中那件右衽胡服,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副使陈稷的佩剑突然发出嗡鸣,慕容昭垂眸看着自己袖口沾染的雾水。
水珠正沿着织锦纹路,缓缓渗成一只残缺的凤凰。
这是三日前潜入庾府时,用茜草汁在袖口绘制的预警符。
此刻凤凰断翼,凶兆己现。
乌衣巷的铜雀纹门环撞击声里,三十名北使解下环首刀。
慕容昭的指尖抚过腰间药囊,六十西枚金针在鲛绡袋中排列成河图洛书的阵型。
当最后一名侍卫交出兵器时,巷口槐树上突然惊起十三只昏鸦。
"此乃江东新制的鹤纹深衣。"庾冰从回廊转出时,腰间玉组佩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他身后十二名侍女,捧着熏过龙脑香的衣袍。
每件左襟都绣着振翅欲飞的丹顶鹤,胡人萨满祭祀时的图腾。
使团正使崔琰的喉结动了动。
慕容昭看见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敲击着《诗经》暗码:"胡服右衽,夏变于夷。"
这是当年冉闵在邺城杀胡令颁布时,刻在石虎寝宫墙上的血书。
"建康暑气重,特为贵使备了冰镇杨梅饮。"
庾冰抚摸着腰间残缺的小指,那是邺城之战被冉闵斩断的。
当啷一声,侍从抬进来的青铜冰鉴里,紫红浆液正冒着诡异的气泡。
慕容昭的银簪,突然发烫。
三日前她埋在庾府后厨的"嗅金鼠"传来感应,冰鉴夹层里藏着辽东进贡的鹤顶红。
这种剧毒遇冰则凝,半炷香后随冰化释放,正是当年石虎毒杀兄弟的手段。
"妾身愿为诸公试饮。"她突然掀开面纱,惊得庾冰后退半步撞翻了星盘。
当冰凉的盏沿触到唇边时,袖中金针己探入液体。
针尾的犀角片瞬间变成鸦青色,混合了三种蛇毒。
崔琰突然放声大笑,北地口音震得梁尘簌簌而落。
当年司马家渡江,连传国玉玺都失落北地。
今日这右衽之服,倒像是问胡酋借来的?
话音未落,十二名侍卫突然撕裂外袍。
露出的后背刺青,全是江东士族与慕容部往来的密信摹本。
第二幕: 曲水毒
曲水流觞的玉渠里漂着鎏金鹦鹉杯,庾氏子弟的麈尾轻拂过水面的涟漪。
慕容昭数着,流经自己面前的第七只酒杯。
杯底用螺钿嵌成的北斗七星正指向西方白帝星,这是下毒的标志。
"请使君续上《兰亭集序》。"
庾冰将鼠须笔蘸满朱砂,笔杆里暗藏的机关微微作响。
慕容昭注意到,他握笔的姿势与三日前不同。
拇指始终按在笔斗的螭龙纹上,那是触发毒针的机关。
崔琰挥毫写下"死生亦大矣",第三笔突然顿住。
宣纸背面显出淡淡的血痕,这是用白矾写的密文,需用酒水显形。
慕容昭的指尖轻弹,一枚金针带着酒珠射向纸背,瞬间浮现出"漕运"二字。
突然,抚琴的乐师拨错了商音。慕容昭耳垂上的明月珰突然震动,这是预警机关。
她猛地扯断珠串,南海珍珠滚入玉渠,遇毒酒立即变成漆黑。
十二名舞姬的水袖突然甩出淬毒银针,却被崔琰用青铜酒爵折射的阳光尽数击落。
"此曲当配《广陵散》。"慕容昭夺过古琴,指甲划过冰弦时暗施药粉。
随着《黍离》悲音响起,庾冰的玉组佩突然崩裂,琴声频率激发了玉石内藏的蛊虫。
当第一只带血的金蚕蛊破玉而出时,席间三十六个酒樽同时炸裂。
第三幕: 碎玉玦
太极殿的蟠龙柱下,庾冰捧出鎏金玉匣时,慕容昭嗅到了熟石膏的味道。
这和三日前,栖霞山失踪的采玉工身上沾染的粉末相同。
当所谓和氏璧现世时,她注意到玉璧边缘的缺口。
正是冉闵当年为救流民孩童,用环首刀磕出的痕迹。
"此乃卞和泣血之玉。"庾冰的指甲划过玉璧表面的血沁。
慕容昭突然抽出金簪刺向玉璧,簪头的嗅金鼠齿刮下些许粉末。
这是人血混合朱砂的伪造沁色。
"永和六年腊月,会稽玉工十七人被剜目。"她甩出从廷尉府盗取的案卷。
羊皮纸在空中展开成带血的星图,"因为他们看见庾家私采禹陵玉矿!"
玉璧突然从中裂开,掉出半片带铭文的龟甲,正是冉闵苦寻的《大河漕运图》。
崔琰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慕容昭趁机打翻青铜朱雀灯,灯油泼在庾冰袖口,现出慕容部狼头徽记的暗纹。
第西幕: 血书檄
暴雨冲刷着朱雀航的石阶,崔琰的白衣浸透鲜血。
慕容昭看着他用手甲在胸前刻字,突然想起邺城的瘟疫。
这个男人曾用同样的手法,在幼童药方上写密语。
"北伐...非为司马..."崔琰的最后一笔没能写完,但他的左手始终紧攥着。
慕容昭掰开时发现掌纹里用针尖刺着微型地图,标注着庾氏在太湖底的水师基地。
当庾冰的私兵冲进来时,慕容昭正用金针蘸血在殿柱上书写。
她的簪花小楷此刻如刀刻斧凿:"汉土重光日,血洗秦淮时。"
雨水顺着血字流成赤河,淌过那些的士族子弟脚边。
竟在青砖上蚀出,冉闵的帅旗图腾。
朱雀航外突然响起马蹄声,十二匹战马驮着燃烧的粮车冲入雾中,这是北使团最后的复仇。
慕容昭跃上屋檐时,回头看见崔琰的尸身突然坐起。
用断指在柱上补完血书最后的锋芒:"只为耕者有其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