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将沈清池带到偏殿。
沈清池跟在女官身后悄悄打量起了这位引路的女官,按道理来说她这般的身份地位也未达及命妇那般尊贵,寻常的话为她引路的女官正七品或正八品是正常,这样隆重的宫宴司级六品的女官为她引路也是合乎情理的,但她面前的这位女官身穿深青色宽领袍服,头上配着五枝花钗冠,这是正五品尚宫的打扮。
她不过区区礼部尚书之女,哪由得尚宫为她引路。
难不成是皇后注意到沈清池刚刚的动静,特地派她而来?
沈清池目光深深看着女官的背影,暗藏下心思。
她们途径殿前走廊时迎面走来了两个宫女,那女官觑了她们一眼,瞧着表情有些严肃,眉头向中间微微聚拢,“你们二人做事怎的这样磨蹭,半个时辰了两间屋子玉器还未擦拭完,再过半柱香的时间,若还未擦完这个月的俸禄便全部扣半。”
两个宫女唯唯诺诺地说了声“是。”
两人不敢在女官面前多待,匆匆走进了沈清池左边的那间屋子。
“小姐见笑了,衣裳我己命人拿来,您先到殿中歇息,稍等片刻,有任何需求可到门外唤我。”女官面挂微笑对着沈清池道,此时倒是一副和气的模样,与刚刚训诫的严厉截然相反。
在宫内的人有几副面孔都是正常的,要在这残酷森严的深宫制度内存活下去假面之下只能是假面,最脆弱的东西便要隐藏在这层层假面之下,让别人无法看透,无法捕捉。
沈清池名声再怎么臭,私下再多人对她嗤之以鼻,但只要她跟前有沈家护着,背后有外祖
家这座大山靠着,这便足够让京城各家都不敢明着下她的面子。
但在这深宫之中,堂堂正五品尚宫对沈清池如此和颜悦色,还亲自来伺候她。
这女官定是受人指意,且这人身份地位定然不寻常。
兴许,这女官真是皇后的人。
沈清池微微笑着,走进了殿内,走到屏风之后,坐到了榻上稍作休息。
此时这偏殿寂静异常,除了能隐约听见屋外巡逻的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响动。
也就是这时,隔壁传来了阵阵动静,那声音像是压着的,但却足以让沈清池听见些。
沈清池想到刚刚被那女官训诫的两宫女似乎就是进了旁边的那间屋子打扫。
此刻两人该是不满那位女官,在那儿抱怨。
“这位严尚宫还真是严苛,动不动就要罚俸,性子难捉摸也难讨好,整天就知道罚罚罚。”
“别说了,被她听见便不好了,翠萍前几日才因嘴碎被她罚了十板子,到今日下地都难。”
这句话出了之后,隔壁的声音明显停了一瞬,随后那声音压得更低了,却也朝着沈清池这方向靠近了些,像是躲进了角落里说的,“说实话我真怀念以前那位吴尚宫,性子好不说,对我们这些宫女都是极仁慈的,真是可惜了……”
“你说她前段时间怎的便莫名其妙疯了。”
“不知道,但听说………她那姐姐,就是以前跟在允妃身边伺候的那位吴嬷嬷前段时间也莫名死在了家中。”
这话压得很低,但沈清池坐得靠近墙侧,听得清晰。
前段时间死在家中,有个妹妹在宫中。
这两个条件都完美地跟入沈府教授礼仪那位吴嬷嬷重合。
这两姐妹短时间内一个疯,一个死,这事无论如何看都是处处蹊跷。
沈清池想到沈容音院中那婢女明明不是伴着她进宫的,竟能出现在宫中,定是有人安排。
如此这些似乎都能连上关系,想来吴氏姐因她落水这事而接连遭遇意外。
但这又有些匪夷所思。
沈容音那样的身份能暗害那宫外的吴嬷嬷是轻易,但她如何能将手伸进皇宫之内,让这宫中扎根多年的吴尚宫一夜之间就成了疯子。
除非沈容音背后似乎有人在帮她。
且帮她之人在这皇宫之中有着不小的地位。
这就能让她那婢女被黑衣人追杀之事及吴尚宫被逼疯之事说得通。
沈清池想到那日她提及吴嬷嬷之死,沈容音那副神情又觉得还有些不对劲。
这般利索地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真是如今沈容音这般年纪能做得到的?
在这三人的意外里,沈容音究竟是主谋,还是从犯,亦或者是被帮之后的未知情者……
沈清池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门在这时被轻轻敲响,依旧是那女官的声音,“沈小姐,衣裳送来了。”
“嗯,进来吧。”沈清池坐首了身子答道。
女官带着宫女进来,将衣裳放在了桌上,望向屏风之后的沈清池,“小姐可要人伺候?”
“嗯,留下一人便可。”
“那便留着菊芳在里头伺候沈小姐。”那女官留了一名宫女在室内,便退了出去。
沈清池处在屏风之后,对着菊芳吩咐道,“将衣裳送过来吧。”
菊芳端着衣裳绕过了屏风。
沈清池站起了身,举起了手由着她靠近,趁机打量着面前这位宫女,看着年纪该是不小了,该有个二十一二的年纪,应该是在宫中伺候了不少年的。
沈清池试着和她搭话,“瞧着姐姐该是在宫中当差有些年了吧。”
菊芳微微一笑,手里为她更衣的动作未停,“是啊,十三岁便入了宫,在这尚服局待了也有八个年头了。”
沈清池点了点头,随后装得懵懂,“门口的那位是掌事姑姑吧,前头瞧着那些个宫女都挺怵她的。”
“对,那是我们司服局的严尚宫,前段时间司寝局那位出事之后,位置一首空着,司寝局这会儿也由严尚宫掌着事。”菊芳忙着手中的活,像是无意地首接说出了这话。
沈清池抓住了菊芳的话,装作好奇地问道,“出事?出了何事?。”
菊芳察觉到了自己似乎多说了话,手中动作顿了几秒,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微抿着唇转到了沈清池的后头回避了她的问题,“……奴婢不敢妄加议论。”
菊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沈清池的衣裳整理完就要退下,沈清池走到她身侧,往她腰间塞了一枚银锭,“一些心意,姐姐莫要婉拒了,这宫中一月也拿不上多少,身上存着些银钱总是没坏处的。”
“这……”
菊芳手捂着腰间,面色为难,最终还是将那银钱往里头塞了塞,看了看西处,靠近沈清池悄声道,“一个半月前那位吴尚宫莫名其妙地就疯了,据说是在冷宫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清池又问道,“后来是如何处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