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睁眼,打脸渣母
雨鞭子抽得窗棂噼啪作响,苏晚照在霉潮气里呛出一口血沫,指尖掐进湿漉漉的草席。
她记得自己分明在七窍流血——砒霜烧穿肠子的剧痛还烙在骨髓里。
“照丫头醒了?”
尖细的嗓子混着雨声扎过来,苏晚照猛地蜷起脚趾。
昏黄油灯晃出李月娥青布裙角,那张敷着白粉的脸正冲她假笑:“刘员外家的银丝糖可甜?
娘尝着都比县里铺子……“
指甲“咔”地折在掌心。
苏晚照盯着土墙上那道歪斜裂痕——前世她被这毒妇哄着吃下掺蒙汗药的饴糖,醒来己躺在刘员外六十大寿的喜床上。
喉头突然涌起甜腥,她死命咬住后槽牙才没扑上去撕烂那张嘴。
“娘。”少女嗓音抖得像檐下断线雨珠,“能给我倒碗热姜汤吗?”
李月娥涂着蔻丹的指尖顿在半空。
往日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继女,此刻乌瞳里燃着两簇鬼火,首勾勾盯着她鬓边晃动的镀银簪子。
那是刘家送来的订礼。
“灶上煨着鸡汤呢,娘这就……”
“要姜汤。”苏晚照攥紧发潮的被褥,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前世被拖上花轿时抓下的血痕,“昨儿淋雨头疼得紧,娘不是最怕我染风寒?”
雕花木门“吱呀”合拢的刹那,苏晚照赤脚踩上泥地。
雨水正顺着屋梁往下漏,她贴着墙根挪到西窗,果然瞧见墙角青苔被新翻的土盖住——李月娥提前埋了迷香。
前世她像个死人被抬出去时,村里都说苏家丫头是自愿跟了刘老爷。
茅草棚传来悉索声,苏晚照抓起竹篾斗笠冲进雨幕。
隔着篱笆,她看见苏晓柔正踮脚往灶膛添柴,蜜合色襦裙在雨里洇出斑驳血渍似的暗红。
“姐去哪?”继妹甜嗓混着雷鸣。
“解手。”苏晚照把斗笠压到鼻尖,泥水顺着裙裾往脚踝灌。
她太熟悉这场景——上一世苏晓柔堵在茅房外哼小曲,首到刘家轿夫翻过山坡。
雨帘如瀑泼在脸上,她突然刹住脚。
村口老槐树下停着辆青篷马车,车辕挂着串铜铃,正随风雨叮当作响。
年轻男人躬身拾掇药材的背影像柄入鞘的剑,蓑衣下隐隐透出玄色织锦暗纹。
“郎君收山参么?”
沈昭远转身时,斗笠下的流苏正扫过苏晚照冻青的唇。
前世这双浸透血色的眼睛曾隔着囚车木栅与她错身而过,彼时他是亡命天涯的叛将,她是泥里打滚的弃妇。
“湿参易蛀。”男人嗓音裹着雨气,目光掠过她浸透的粗麻衣襟,“姑娘不如换身衣裳再来。”
铜铃声陡然急促。
苏晚照瞥见坡下飘来的红灯笼,刘家轿夫在雨里活像群索命鬼。
她突然掀了斗笠,水珠子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郎君车上有干艾草吧?
碾碎混着雄黄能驱蛇鼠。“
沈昭远搭在药箱上的指节微蜷。
少女惨白的脸在闪电里泛青,可那对瞳仁亮得瘆人,仿佛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精怪。
他望着她踩在泥浆里的赤足,忽然解了蓑衣兜头罩下。
“进来烘火。”
车帘落下时,苏晚照嗅到血竭混着沉水香的药味。
这是前世她临死前闻到的最后气息——刽子手刀锋劈下时,刑场外传来打翻药罐的脆响。
原来那个总在深夜往她院里扔伤药的黑影,竟是流亡的战神。
炭盆噼啪炸开火星,她盯着沈昭远后颈的旧疤。
传闻燕云十六州被屠城那夜,十八岁的少将军背着七十老妪杀出血路,脖颈这道疤足有三寸长。
“郎君信命么?”苏晚照忽然开口,“有人生来是别人的踏脚石,被敲骨吸髓还要叩谢大恩。”
沈昭远用银签拨着炭火,药香从他袖口溢出来:“石头若是长了倒刺,也能扎穿绣花鞋。”
惊雷劈开夜幕时,苏晚照在蓑衣下笑出声。
她摸到藏在怀里的断簪——今早李月娥梳头时落下的镀银簪子,足够在里正面前换个清白身。
雨幕深处传来犬吠,青篷马车的辙痕渐渐被泥水淹没。
沈昭远望着蜷在药箱旁睡去的少女,将半块鎏金虎符悄悄塞进她掌心。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他眼底泛出血色,像嗅到猎物的狼。
晨雾还没散尽,李月娥的缎面绣鞋就踩碎了门槛青苔。
刘员外捏着红绸包裹的契约书,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照丫头可梳妆妥了?
这身粗布衣裳......“
铜盆砸在青砖上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苏晚照攥着湿漉漉的襦裙立在井台边,水珠子正顺着她腕间的淤青往下淌:“刘老爷眼神不好?
我娘连束胸的锦缎都给您省下了。“
围观的婆子们嗡地炸开锅,张三爷的龙头杖重重杵地。
李月娥腮帮子抽得活像中风,猛地把苏晓柔往前推:“死丫头胡吣什么!
昨儿不还说羡慕你妹妹的新袄......“
“羡慕她穿着我娘嫁妆改的衣裳?”苏晚照突然抖开张泛黄的纸,墨迹透过宣纸洇出“苏氏田产”西个字,“还是羡慕您把父亲留下的八亩水田,全记在了苏晓柔名下?”
刘员外的圆脸霎时涨成猪肝色。
契约书从他指缝滑落,正巧露出“纳妾”二字下鲜红的手印——那本该是苏晚照的卖身契,如今却变成李月娥偷卖亡夫田产的罪证。
“这这这是誊抄本!”李月娥扑上去要抢,发髻上的镀银簪子突然被苏晚照攥住。
晨光穿过簪头的并蒂莲,在泥地上映出个歪斜的“刘”字——正是昨夜从她妆奁偷走的证物。
沈昭远的皂靴无声碾过碎叶,背在身后的手冲暗处打了个手势。
几个货郎打扮的汉子立刻堵住柴扉,将想溜的刘员外撞了个趔趄。
“上月十三,您收刘家二十两雪花银。”苏晚照逼到李月娥跟前,将誊抄本拍在石磨上,“里正衙门可有记录,需要请王衙役来对质?”
苏晓柔突然扯着嗓子哭嚎:“姐姐定是中了邪!
前日还抱着娘说......“她话音戛然而止——沈昭远腰间那柄割药材的银刀,正映出她颈间崭新的金锁。
张三爷的龙头杖突然挑开契约书:“李氏,祠堂的族谱还记着你当年抱着晚照投河的场面。”老人鹰目扫过簌簌发抖的妇人,“若真疼她,为何独独转走田产?”
李月娥的绢帕被指甲撕成碎条,她突然指着刘员外尖叫:“是他!
说只要把田产当嫁妆,就添五两......“满院抽气声中,刘员外一脚踹翻竹篓,滚圆的翡翠扳指卡在篱笆缝里都顾不得捡。
沈昭远侧身让开条道,看那团锦缎裹着的肥肉撞翻晒药匾。
昨夜嵌进车辙的琉璃珠子从刘员外袖袋滚落,被苏晚照用鞋尖碾进泥里——前世这玩意镶在苏晓柔凤冠上,晃得她咽气时眼前都是血光。
“晚照啊......”李月娥突然膝行着要来扯裙角,却被张三爷的杖风拦住。
老人着契约书上的官印,目光扫过缩在墙根的苏晓柔:“苏大牛在天有灵的话......”
井台旁的老枣树突然扑簌簌落下一串青果,砸在苏晚照脚边碎成碧绿的汁液。
她弯腰拾起半块带牙印的果核——这是父亲临终前给她削的最后一颗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