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晒场上的咸鱼在暮色中泛着银光,月昭将修补好的渔网浸入掺了弱水的木盆。水面突然漾起波纹,映出风祈站在桅杆顶端的身影——他正用龙鳞打磨青铜镜残片,星火坠入海中,惊起一片磷光闪烁的飞鱼。
"阿月姐姐,风大哥又在玩火!"扎着红头绳的渔童拽她衣袖,手中贝壳串成的风铃叮咚作响。月昭笑着揉乱孩童发顶,腕间新编的珊瑚铃铛渗出青光,将试图靠近的魔气灼成轻烟。
潮水退去时,沙滩露出蜿蜒的沟壑,形如龟甲裂纹。风祈跃下桅杆,残剑挑起沙粒画阵,剑尖触到某处时突然迸发火星:"找到了。"
月昭解下腰间鱼篓倾倒,上午捕捞的银鲳鱼在阵眼中摆尾游动,鱼鳞折射出雾岛方位。老渔夫叼着烟斗走近,烟圈在空中凝成玄武图腾:"三十年前大潮,我爹在虎头礁见过会说话的雾。"
子夜时分,两人驾着贴满符纸的舢板离岸。风祈盘坐船头调息,新生龙鳞在月光下流转青光,肩胛处未愈的伤口还沾着渔村特制的海藻膏。月昭摇橹的手突然顿住,橹柄缠着的渔线自动绷首,线头没入的海水正泛着幽蓝。
"傀儡丝。"她并指斩断渔线,断口处窜出的黑气却被风祈用龙鳞接住。鳞片表面浮现咒文,正是赤鳞在玉京山用过的禁术。
雾墙毫无征兆地升起,潮湿的雾气中游动着发光水母。舢板突然倾斜,船底传来刮擦声——无数白骨手臂正顺着龙骨攀爬。月昭甩出珊瑚铃,铃声荡开处,雾气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鮫人骸骨,每具骨架心口都钉着青铜钉。
风祈残剑点水画符,青光符咒触及的骸骨纷纷化作齑粉。雾中传来赤鳞的轻笑,一盏幽蓝灯笼自海底升起,照亮他倚着鮫人王的坐榻:"可知这些鮫人怎么死的?他们妄图用歌声超度玄武怨灵。"
灯笼突然炸裂,蓝火中浮现出当年场景:西圣联手镇压玄武,青鸾族的禁咒却误伤鮫人族群。月昭腕间珊瑚铃发出悲鸣,铃音竟与鮫人遗骨共鸣。风祈趁机劈开雾墙,舢板如离弦之箭冲进漩涡中心。
雾岛轮廓渐显时,海水变成了胶状。月昭发现摇橹越来越吃力,珊瑚铃吸收的水灵正在被某种力量抽离。风祈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船头,龙血融入的瞬间,舢板化作青龙木雕,破开胶海疾驰。
"你用了赋灵术?"月昭按住他渗血的手掌,青鸾火顺着经脉渡入。风祈摇头,示意她看木雕龙目——那里嵌着片玄武甲,正与雾岛产生感应。
岛屿近在咫尺时,空中降下血雨。雨滴打在龙鳞上腐蚀出青烟,风祈挥剑布阵,残剑却突然脱手插入岛礁。两人跃上岩石的刹那,舢板被血雨熔成黑炭。
"欢迎来到玄武坟场。"赤鳞的声音自西面八方传来,雾中走出个戴斗笠的老者,掀开帘子的刹那露出凌霄宫掌教的脸——只是眼窝里爬满咒文。
月昭甩出渔网,网绳上串着的贝壳全化作冰刃。老者不避不闪,任由冰刃穿透身体,伤口流出的却是黑血:"圣魂与恶念同源,何必挣扎?"
风祈召回归墟剑,剑身青光却裹上黑雾。他反手将剑刺入岩缝,龙吟声震碎斗笠,露出老者天灵盖插着的控魂钉。月昭趁机洒出弱水藻,藻丝缠住控魂钉拔出的瞬间,老者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雾散时分,真正的岛屿显露真容。整座岛竟是巨大的玄武颅骨,眼眶处生长着血色珊瑚,齿缝间卡着艘青铜古船。风祈触碰颅骨的刹那,记忆如潮涌来——当年是他亲手斩下了玄武头颅。
月昭忽然捂住心口,青鸾血脉在颅骨威压下沸腾。她跃上青铜船桅,看见舱室内堆满星砂瓮,每个瓮口都封着青龙符。赤鳞的幻影出现在主桅,指尖把玩着玉卵碎片:"猜猜这些星砂是谁的骨灰?"
风祈劈碎幻影,残剑却砍中了真实物体。青铜船裂开缝隙,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时光——他们看见自己前世的倒影正在船上厮杀,青龙逆鳞穿透青鸾心口,血溅在星砂瓮上唤醒了玄武怨灵。
"这才是真相。"赤鳞本体自星砂中浮现,手中玉卵己孵出半截蛇身,"西圣所谓补天,不过是把罪孽转嫁给众生。"
月昭扯断珊瑚铃,弱水藻在掌心凝成青鸾弓。箭矢离弦的刹那,雾岛开始崩塌,玄武颅骨眼眶中射出两道血光。风祈迎光跃起,残剑刺入自己心口,剜出那片带咒文的龙鳞。
青龙圣魂冲天而起,却在触及血光时染上黑气。玉卵中的蛇怪趁机吞下黑气,身形暴涨成九头巨蟒。月昭的箭矢贯穿其中一头,箭羽却化作青鸾虚影反噬自身。
赤鳞大笑着捏碎最后一块玉卵:"好好享受你们造的孽......"
浪涛吞没话音时,风祈抱住坠落的月昭。新生龙鳞片片剥离,在两人周身形成光茧。玄武颅骨沉入海底的轰鸣中,隐约传来三百年前鮫人们的安魂曲。
光茧坠落在渔村祠堂时,朝阳正刺破海平线。老渔夫沉默着为他们盖上渔网,网上坠着的贝壳全变成了玄武甲片。女童蹲在门边叠纸船,每艘船底都画着西圣阵图。
月昭在三日后苏醒,发现腕间珊瑚铃变成了玄武纹身。风祈坐在门槛上削木剑,脚边堆着星砂瓮碎片,每一片都映出青龙与青鸾并肩作战的画面。
"潮信又要来了。"他递过新雕的青鸾木簪,簪尾嵌着粒血色珊瑚,"祠堂地窖有艘船。"
月昭抚过木簪上的剑痕,那夜在青铜船上看到的幻象再度浮现。祠堂方向忽然传来钟声,三十六盏玄武灯自海底升起,照亮了通往归墟的新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