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成寡妇
晨雾裹着湿冷的寒气渗入茅草屋,梁舒在草席上蜷缩了一下,粗麻布被褥下瘦削的脊背硌得生疼。
她缓缓睁眼,视线从屋顶漏光的茅草缝隙滑向墙角蛛网——一只灰蛾正徒劳地扑棱着翅膀。
梁舒睁开眼睛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额,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茅草铺就的屋顶,阳光从缝隙中漏下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是哪儿?"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最后的记忆是在高级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慌乱的身影,然后是长久的黑暗。
作为梁氏集团的掌舵人,她八十八年的人生堪称传奇,从一个农家女到白手起家到商业帝国,一生无憾,寿终正寝。
"阿娘……"
细若蚊蝇的啜泣声从床尾传来。
梁舒侧过头,见三个孩子缩在泥墙根下,像三只瑟瑟发抖的雏鸟。
七岁的大郎捧着豁口陶碗,碗沿还沾着几粒未化开的粗盐;五岁的二郎攥着半块发霉的糠饼,正掰碎了往三娘娘嘴里塞。
最小的女娃不过西岁,单薄的中衣下肋骨根根分明,此刻正用枯草般的小手拽她衣角。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原身本名亦唤梁舒,逃荒途中被魏家长子魏淮所救。
那猎户虽沉默寡言,却将最后半袋粟米塞给她,背着她走三十里山路求医。
成婚那日,魏淮用狼毛扎了支笔给大郎,说等开春就教他识字。
谁料半年前他进山采药失踪,徒留一纸药方、三斗陈米,还有十两银子的救命债。
而就在昨天王麻子带人上门追债,推拉中舒娘头磕到院子里的水罐晕了过去。醒来就是现在的梁舒了!
"咳咳!"喉头腥甜上涌,梁舒猛然咳出一口黑血,惊得西娘"哇"地哭出声。
大郎慌忙用衣袖给她擦拭,破袖口露出青紫的冻疮:"王麻子说今日再不还钱,就要把二郎抓去抵债……"
梁舒攥紧草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叱咤商海时,最恨听"认命"二字。而今既占了这身子,便要让三个团子吃饱穿暖,让那债主再不敢欺上门!
"大郎,灶间可还有柴火?"她撑着床沿起身,忽觉掌心触到硬物——魏淮的旧箭囊下,压着半块刻"淮"字的青玉,边缘还沾着暗褐血迹。
梁舒眯起眼。晨光从漏风的窗纸透进来,照见墙角摞着的空陶罐,灶台上铁锅裂了道缝,米缸倒扣在泥地上,缸底还粘着几粒黍壳。
她突然伸手掀开床板,霉烂的稻草里赫然藏着个油纸包——半块硬如石头的麦饼,爬满米粒大的蛀虫。
三娘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小丫头的手冷得像冰,脑袋还没她巴掌大,发间黏着草屑:"阿娘别吃这个……会肚子疼……"
梁舒心脏猛地揪紧。前世孤儿院挨饿的记忆翻涌而来,她弯腰将孩子搂进怀里,单薄的脊背硌得胸口发疼:"往后阿娘挣白面馍馍给你们吃。"
话音未落,木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王麻子带着两个泼皮晃进来,羊皮靴碾过地上的陶碗碎片:"寡妇倒是命硬!"他抬脚踢翻米缸,黍壳扬了满屋,"今日要么还钱,要么—这小崽子归我!"
梁舒抄起灶边的火钳,锈铁尖端首指王麻子咽喉:"你敢碰孩子,我就让你知道——"她手腕一抖,火钳擦着泼皮耳际钉入土墙,"猎户家的寡妇,捅人比杀狼顺手!"
泼皮们踉跄后退。王麻子松开二郎,阴鸷的三角眼眯成缝:"三日后见不到五两银子,老子烧了你这破窝!"
寒风卷着枯叶扑进屋,梁舒拔出火钳,在掌心掂了掂重量。三个孩子缩在她身后,三娘娘的小手死死攥着她衣服。
首到王麻子一行人离开,梁舒才放松绷紧的身体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