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七奶奶虽然把布料给了赵敏，赵敏却没动手给蒋七奶奶做寿衣。
老人没女儿，对她这个小儿媳妇如亲生女儿一般。
赵敏对婆婆，也是犹如亲生的儿女一般。
这段日子，婆婆的身子越来越差，赵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也希望，给老人做身装老衣，能让婆婆的身体好起来，让婆婆长命百岁。
可赵敏觉得自已是二嫁，不吉利，她嘴上答应的好，转头却把布料拿去给了大嫂，摆脱让大嫂来做婆婆的装老衣。
赵敏的大嫂，也就是蒋大城的母亲，这是个有福气的，儿孙满堂夫妻和睦。
蒋大娘也做的一手好针线活，蒋十三和蒋碧城成亲，都是找的蒋大娘缝的被子，她也是给老人做寿衣最好的人选。
蒋大娘怎么能不知道赵敏的心思，她也没推辞，很爽快地把布料接了过去。
赵敏把婆婆的布料给了大嫂，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也不能闲着，蒋二奶奶的夹袄她还是要自已做的。
这是平日里要穿的衣服，没有那么多忌讳，赵敏也没想再麻烦别的嫂子。
从大嫂家出来的赵敏不知道，自已家的大儿子大儿媳这个时候，刚刚敲开大队长家的门。
蒋碧城是来给宋怀远和宋方羽办户籍的，为了事情顺利，蒋碧城还给大队长带了两包烟，两瓶水果罐头。
“大队长，我来是想问问，我小舅子和小姨子的户籍能不能落在大队。”
他带着两个孩子来的时候，是开了户籍证明的。
这些证明是朱殷亲表叔给他开的，现在只要拿着户籍证明，在落户的地方签收一下就行。
“给你小姨子和小舅子落户？”
大队长眉头微皱，并没有因为蒋碧城带来的东西多而有所缓解。
“蒋碧城，这事怕是不大妥当。”
大队长打着官腔，“真不是叔不帮你办这件事，是没这个规矩。”
“哪里不妥当？”
蒋碧城猜到大队长会拒绝，“我听战友说，要想给我小舅子小姨子迁户籍，只要大队同意，大队长和村支书签个字就行。”
“这不是签个字的事情。”
大队长为难地笑笑，“你也知道现在户籍查的很严，你小姨子和小舅子怎么也不该上你们家的户籍，他们的父母还在呢。”
“那不是我老丈人和丈母娘忙，没时间带孩子嘛。”
蒋碧城大马金刀地坐着，并没有因为大队长的拒绝不满。
他就没指望大队长能同意。
“你把你小姨子和小舅子的户籍迁来大队，以后就在大队落户，那你老丈人老丈母娘是不是也要来大队落户？”
“他们不来，他们还有工作呢。这不是工作忙，没时间带孩子忙，刚好我媳妇没事，就让她先照看几年。”
“你不准备带媳妇随军？你媳妇去随军了，你小舅子和小姨子怎么办。”
“带着呀，他们户籍在大队，和她们能不能跟着一起随军没冲突，我媳妇户籍不是也在大队。”
蒋碧城见大队长半天不说话，也没耐心和他周旋下去。
“大队长，您就说，我小舅子和小姨子的户籍，胜利大队能不能接收。”
大队长着手中的茶杯，始终不肯松口，“迁户籍不是小事，这离涉及到人头分粮的问题，这件事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当然，如果蒋碧城去找村支书签字也可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和他这个大队长无关。
蒋碧城点头：“既然大队长为难，那我再想想办法。”
大队长一脸的歉意：“这也是我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蒋碧城：“理解。”
理解个屁。
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迁个户籍而已，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大队长却要故意卡他。
蒋碧城知道大队长为什么为难他，是老支书准备退位让蒋大城上位的事得罪了大队长。
大队长已经把支书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怎么能容忍蒋家代代相传呢。
蒋大城的能力，他还是看的见的。
真要蒋大城当上支书，再有蒋碧城在后面支持，他这个大队长怕是再没出头之日。
“既然户籍不好转的话，我再想想办法。”说着蒋碧城站起身，“媳妇，走吧。”
见蒋碧城准备，大队长好像刚刚想起来一般，忙扬声道，“周芸，人呢？客人来了也不给他们倒杯茶。”
周芸。
蒋碧城和宋银珠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都停下了脚步。
蒋碧城来找大队长办户籍是假，其实来看看周芸现在什么样子才是真。
两个孩子的户籍，在拿到手的时候，就被蒋碧城寄去了部队，估计现在他们俩的户籍已经落在舅舅的名下。
根本不用在大队落户，来落户只是借口。
很快，屋外响起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宋银珠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战战兢兢地端着茶盘迈进门来。并不宽大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让人感觉这人好像瘦的只剩下骨头了一般。
茶盘放下，周芸迅速退到一旁。
大队长客气地冲蒋碧城和宋银珠伸手道：“蒋碧城，宋知青，喝茶。”
宋银珠没有坐下，也没有去看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茶杯，客气地道了声谢。
“谢谢大队长，我们不渴。”说着宋银珠看向准备退出去的周芸，“我听说周知青也是苏城人？”
闻言，已经一只脚踏出门槛的身影一滞。
“我的外公外婆舅舅都是苏城人，我因为从小在苏城长大，五六岁了才跟着父母去了京城。认真说来，我勉强也算是半个苏城人。不知道周知青老家是苏城哪的，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手中的茶盘跌落，周芸猛地回头，定定地看着宋银珠。
半晌，才发出细弱的声音：“你……你叫什么名字。”
“宋银珠。”
宋银珠往前站站，直视着周芸，“我叫宋银珠，周知青认识吗？”
“不，不认识。”
周芸的身形晃了晃，慌乱地摇头。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都还难看。
宋银珠有些不忍，上前捡起茶盘递给周芸：“不认识也没事，我们都是知青也算半个老乡，也都嫁到了胜利大队，以后可以当姐妹一起走动。”
“不……不用了。”
周芸颤抖着手接过宋银珠手中的茶盘，转身出了堂屋的门。
宋银珠目送周芸的身影，踉踉跄跄走进了黑暗的夜里。
夜真黑呀！
在漆黑的夜里，厨房亮起的微弱灯光，犹如遥远的指引，指引着周芸前行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