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朱玉成正在和宋银珠说话。
问她们哪里烧得水。
宋银珠一指后面:“后面厨房,不过你们没钥匙去不了。”
朱玉成脸色一黑,现在天气热,他们可以去湖里洗澡,但是蒋碧城明显区别对待让他很不高兴。
“朱玉成。”
屋里赵庆元喊他,他只能黑着脸进屋。
朱殷出来倒水的时候还奇怪,刚才她好像听见朱玉成说话的,怎么开门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两个女孩,一起去井边洗了衣服,找了根竹竿暂时在后面晾着。
终于能躺下了,朱殷幸福地伸了个懒腰。
躺在床上没一会,朱殷翻了个身。
“银珠,你饿吗?”
饿吗?
当然饿了,就那么半饭盒苞米面稀饭,和清水其实也不差多少。
她宋银珠还没吃过这种苦,中午的豆饭,晚上的苞米稀饭,都是她想象不到的难吃。
可那又怎么样,她只能等梦醒来,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已的幻觉,就好了。
朱殷仰躺着看向屋顶,蒋家的屋顶都比别人家精致。
外面盖的瓦,里面用木头方子铺的顶。
墙壁抹得细平雪白,摸上去顺滑流畅。
“你说有钱人每天都吃什么?”
朱殷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都是宋银珠给她的,宋银珠不爱吃饭,朱殷没饭吃。
两个孩子一拍即合,把宋银珠家门前的院墙掏了个洞,每天宋银珠不爱吃的都从洞里塞给朱殷。
有了宋银珠的投喂,朱殷不但没饿死,养的好不错。
朱殷大了后,就比小时候要厉害的多。
后妈不给她吃,她可以偷可以抢,只要是家里的,被她看见就直接进肚子。
反正只要能填饱肚子,她也不怕和后妈闹翻。
“我记得你有一次给我一个烤鸭腿。”
朱殷舔了舔唇,继续回味,“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宋银珠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朱殷的回忆。时不时的她会翻个身,或发出点细微的动静,告诉朱殷她没睡,可以继续往下说。
朱殷的回忆里,宋银珠就像个小仙女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吃的,教她识字。
朱殷吃过宋银珠很多糖,因为宋银珠爱吃糖不爱吃饭,周老师只许她每天吃一颗。
有了朱殷这个好朋友,周老师每天就给她两颗。
两颗糖,宋银珠隔一天给朱殷一颗,然后自已就可以隔一天多吃一颗糖。
周老师不知道闺女会贪污,一直以为她两颗糖每天会分享了一颗给好朋友。
宋银珠去上学,朱殷也想去上学,但是她知道后妈不会让她上学。
她没钱交学费,上学了也不能帮着后妈做家务,照顾弟弟。
宋银珠就和朱殷约定,每天会把自已学到的字教给朱殷。
两个孩子,坐在围墙边靠着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洞交流。
在这个洞口,朱殷学会了很多字,也学会了算术,还学会了国歌。
后来,宋院长夫妇找了她亲爸,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服她爸,她被宋院长夫妇送去上学,和宋银珠一个班,学费是宋院长他们交的。
如果没有遇见宋银珠,朱殷觉得自已可能都活不过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她天天饿的烧心烧肺,好几次都以为自已快要死了。
朱殷偷偷跑到围墙边哭,这里因为靠近角落,很少有人经过。
朱殷不知道,这个围墙另一边是一户人家的院子,这家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比她小两岁,正为包子里的肉馅不好吃而哭闹。
那一天,朱殷吃了一个宋银珠的包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她饿了,到围墙边哭一哭,就会有各种吃的扔过来。
直到有一天,宋银珠想让朱殷尝尝难喝的鸡汤,她们才把墙壁掏了一个洞。
一个刚刚好能递过来一个碗的洞。
那天,朱殷喝到了好喝的鸡汤,还吃到了香甜的桃酥。
“宋银珠,我怎么闻到桃酥的香味了?”
朱殷有个狗鼻子,小时候饿多了,对吃的东西很是灵敏。
宋银珠转头,看向被窗帘遮挡的后窗。
刚才她好像听见了后窗传来的敲击声。
宋银珠撩开窗帘的一角,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男人。
夜色朦胧,男子修长的身影就在窗外。
见窗帘掀起,蒋碧城努力嘴角,让自已看上去显得更加亲切。
他忘记了这是晚上,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蒋碧城抬手在窗户上轻敲了一下,示意宋银珠开窗。
隔壁床的朱殷探头,伸长脖子问道:“银珠,谁啊?”
其实她猜到是谁,这一问也只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没睡,说话做事收敛点。
“蒋碧城。”
说话的时候,宋银珠开了窗,就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托着一包油纸包,纸包上还系着红线。
蒋碧城放软声音:“银珠,给,晚上你们饿了垫垫。”
说着将油纸包往窗台一放,根本不给宋银珠拒绝的机会。
“我走了,早点睡。”
“蒋碧城。”
宋银珠喊住他,“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专门去供销社给你买的。”
“我知道,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要。”
“那你扔了。”
蒋碧城潇洒转身,“我蒋碧城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时候。”
等蒋碧城走了,朱殷才悄声问:“你们这么熟吗?”
胜利村适龄男青年被宋银珠这张脸迷住的不少,但是宋银珠几乎很少和别人接触,出了门就和她形影不离,根本不给人下手的机会。
蒋碧城这么大胆且殷勤的,朱殷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宋银珠开着窗发呆,朱殷忍不住起身过来:“别看了,人都走啦!”
说着探腰去关窗,就看见窗台上的油纸包。
“还真有桃酥?”
朱殷看了一眼被影壁阻挡视线的院子,拿了油纸包进来,随手放在宋银珠床前的桌子上。
她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宋银珠,心中有些不落忍:“你要是不想和蒋碧城交往,我们明天就把桃酥还有麦乳精还给他。”
宋银珠抬头,姣好的面容在煤油灯下越发显得:“还给他,他就会知难而退了?”
朱殷抿唇,也知道不可能的。
蒋碧城这架势,不抱得美人归是不罢休啊!
最要命的是她们俩现在身无分文,睡的床盖的被子,喝的热水,栖身的屋子,点的煤油灯都是蒋碧城的。
让她开口说蒋碧城的坏话,她也张不了嘴啊!